新死的鬼嘤嘤,成群都集在南柯乡门口,仍是不甘心,徘徊不去。
但再往前,却都是已经回过魂,认了命的老鬼了。
他们从容都多,泰然得多,有些各自的营生,穷打发日子,捱着那漫长的时光,等着审判。
到了第三街,就能看到闹市嚷嚷,不亚红尘。
到底都是没有断了肉骨凡胎的鬼,孟婆汤未喝,仍是人鬼不分。生前是梨园的,仍在街头演着杂耍,活着当绣娘的,死了还扯了地狱的云彩在织衣裳。屠户倒是不敢再杀生了,但总可以接些磨刀、呛剪子的营生。
叫卖声,叫好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
墨燃走到一个卖字画的鬼面前,那鬼生前大概是一张画也没有卖出,活活饿死的,因此面黄肌瘦,颧骨高出,肋腹凹陷。
见有人坐到他摊子前,瘦小的书生抬起昏花的眼,神情却是热切:&ldo;公子,买画?&rdo;
&ldo;我想让你替我画一张像。&rdo;
书生似乎有些惋惜:&ldo;人物比山水,总缺意境,你瞧瞧这张泰山烟云图……&rdo;
墨燃道:&ldo;我不喜山水画,就劳你给我画个人。&rdo;
&ldo;不喜欢山水?&rdo;书生看了他两眼,不太高兴,&ldo;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公子年纪轻轻,合该陶冶情操,多闻些丹青香味。我这副泰山烟云图,原本是舍不得卖的,但你既来我摊前问了,想来也不是慧根全无,这样,我便宜些与你‐‐&rdo;
&ldo;我想画个人。&rdo;
书生:&ldo;……&rdo;
两人目光对峙,书生又哪里是他的对手,不一会儿便怂了,但怂了之后却又颇为生气,一张死鬼脸上竟也好像有了些恼怒血色。
&ldo;我不画人。要画,十倍价。&rdo;
墨燃道:&ldo;鬼界也要钱两?&rdo;
&ldo;家人朋友,捎来纸钱,总是有的。&rdo;书生冷然道,&ldo;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虽不爱沾得那铜臭味,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与我非亲非友,也无伯牙子期之识,我为何平白无故替你受累?&rdo;
他叨叨叨说了一堆,可苦了墨燃这读书不多的人,当即皱眉道:&ldo;我刚来,还没人给我烧钱。&rdo;
书生道:&ldo;无钱不卖。&rdo;
墨燃思忖片刻,想了个主意,便指着那泰山烟云图道:&ldo;好,不卖就不卖。但我左右闲着无事,能听你跟我讲讲这山水画吗?&rdo;
书生一愣,转怒为喜:&ldo;你想听这个?&rdo;
墨燃点点头:&ldo;听你说些学问,总不用付钱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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