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峣沉默了会儿,慢慢将面汤都喝掉了,才说:“那我得去买张地毯了。” 纪峣喜欢坐地毯,张鹤可不喜欢。他腿脚太长,坐在地毯上,总觉得筋骨舒不开。 没想到自己还不如一张地毯的张鹤有点气,他伸出长腿,踹了下坐在他脚边的发小。 纪峣笑着躲开,张鹤不甘心,又踢了对方一脚。这下踩在纪峣的背上,对方慌手慌脚地护住泡面桶:“汤要撒了!” 张鹤不爽道:“你就这个反应?” 纪峣瞟他一眼,嘻嘻哈哈地笑:“你不是早就想拥抱新生活了么?诶,你是不知道,小时候你给我做饭时,那张脸能拉得有多长。” 张鹤理直气壮得很:“我心烦不可以?” 纪峣点头哈腰:“是是是,您老当然可以。所以这不是机会来了么。” 这会轮到张鹤不说话了。 纪峣蹙着眉毛,眼圈也有点红,笑容却像是刻在嘴角上一样,牢牢地粘在脸上。 “反正就算你搬走了,我们还是好哥们嘛。” 多年后温霖曾评价纪峣这个面具一样的表情,说它是明明几欲哭泣,却硬撑着露出的破碎笑颜,非常令人心怜。 张鹤是这张面具的第一个观众。 ——他总是纪峣的第一次。 高大的少年沉默地注视着脚下的发小,半晌后很头疼地叹了口气。 “啧……” 一周后,张鹤没有搬走。 一月后,张鹤仍没有搬走。 一年后,张鹤还是没有搬走。 两个少年,不约而同像是忘掉了这件事,将它含糊了过去。 心里越是在意的东西,越是不敢提及。 因为害怕在开口的一瞬间就会失去,所以保持模糊不清的局面都好。 直到升上高三,临到高考填志愿,纪峣才状似不经意地问:“……说起来,当时你们不是要搬家么?怎么不搬了。” 张鹤不答反问:“你的志愿填的哪,是不是b大。” 纪峣捂住志愿表不让他看:“你走!我要逃离大魔王的统治!” ——真要逃的话,你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 张鹤搞不明白。 交了志愿后,他背着纪峣把学委拦了下来,翻出了纪峣的志愿,是a大。 ……所以说,他真的不懂纪峣在想什么,为什么总是做出和心里想法相反的事。 他照着纪峣的志愿,照抄了一份。 他们的录取通知书是同时寄到家的,当时纪峣惊愕的表情,张鹤现在还记得。 印象里,那是纪峣第一次冲他发火。 张鹤不生气,只觉得奇怪,他低头看着纪峣那双因为发怒而熠熠闪光的眸子。 那哪里是怒火,明明已经快要因为满足和快乐,闪出小星星了。 ‘为什么又要发火?’ ‘你这不是,很开心么?’ - 现在也是。 山风呼呼地吹着,张鹤双手揣兜,低头看着气喘吁吁飞奔而上的纪峣。 这个人为什么,永远不会好好表达自己。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纪峣明明高兴到找不着北了,脸上的表情却像是要哭了一样。 - 纪峣也有类似的困惑。 张鹤这人是在太佛太迷了,多说一句话就像要他命一样。哪怕他们是发小,纪峣有时候也闹不懂他在想什么。 张鹤露出了纪峣很熟悉的表情——他皱着眉头,深深地看着他:“你觉得,我不该来?” 男人高大英俊,肤色是健康的浅棕,留着短短的发茬,鼻梁高挺,唇线平直,当他盯着你看时,仿佛一颗心都在你身上。 纪峣几乎忘了呼吸。 他发小这个人呐,真是…… 他想到高一那年,他被人按在树下接吻,那是他第一次在室外跟人接吻,心里又害怕又激动,然后就看到张鹤站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他,然后紧皱着眉,气势汹汹地迈过来,一拳把那人打翻在地。 他想到有一次他偷偷去跟人开房,那是他第一次,两个人都没有经验,弄得狼狈不堪。张鹤打电话过来,问他在哪,然后黑着脸敲开了房门,提着一兜子的药,拽着那个男人的领子把对方扔了出去,又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想到他带着某任去找张鹤玩,晚上大家喝了点酒,他迷乱情迷,和那人在发小的地毯上鬼混,一抬眼,就看到张鹤站在阳台上,静静等着他完事。 风灌进来,窗台的纱帘层层叠叠,卷着袅娜烟雾似的月光,朦朦胧胧,将对方的身影半明半暗地掩住。 他身边的男人来来去去,唯有一个张鹤,永远在他的身旁。 ——越是在意的东西,越不敢伸手,因为怕一碰就碎。 纪峣仿佛成了一个白痴:“我、我不知道……” 他总是这样,装出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有张鹤就依着张鹤,没张鹤就依着他的男人们,就是不肯自己拿出主意。 他哪里是不知道?他只是自私地把选择权给了他们,想要逃避责任罢了。 张鹤以前总骂他白莲绿茶,纪峣还生气,说自己不是那种人。他哪里不是?他只不过段数更高,糊弄了自己,糊弄了所有人。 包括这次也是,蒋秋桐太溺爱他了,于思远温霖甚至徐叶叶都太疼爱他了,他们联手给纪峣送了一份大礼。到头来,纪峣是被甩的那个,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个,他是最痛苦难过的那个。 那些受害者还反过来安慰他,说你已经很努力了。 ——世界上怎么有这么懦弱自私的人? 张鹤深吸一口气,强忍暴打他一顿的欲望。他微微弯腰,双手按在对方的肩膀上,和纪峣平视。 纪峣几乎要颤栗了。 “纪峣,听好了,这些话,我只说一遍。” “你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比我自己都重要。” “…………” 纪峣沉默许久后,忽然扯着嘴角笑了下:“我真是个垃圾。” 张鹤就看不惯纪峣这副样子。 他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一群大男人非要为了情情爱爱要死要活,他和徐叶叶有说什么么? 他没理纪峣写满了难以承受和抗拒的脸,自顾自说:“所以不要问我,问你自己。纪峣,我问你,你想跟我在一起么?” 纪峣仿佛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一样,压抑道:“——但你又不喜欢我啊!” “你只要回答我,想,还是不想。” “如果……如果我说‘想’……你就会和我在一起么?” “先回答我的问题——对了,提前说句,如果你回答‘想’,那纪峣,你那群姨太太,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见他们一面。我做得到,纪峣,你是知道的。” 纪峣刚鼓起勇气想开口,瞬间又没了主意。 他不知所措,就那么看着张鹤。仿佛一个一路摸爬滚打走来的勇者,在终点望着他毫无办法的大魔王。 纪峣看起来太狼狈了,看来之前被刺激得不轻。 张鹤不动声色地打量发小的模样,心脏抽搐了一下。 也怪我。 他想。也怪我舍不得下狠手,哪怕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烂人,还是纵着他。 狠了狠心,张鹤继续道:“如果你回答‘不想’,那……那——”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哪怕是最清醒的那个,哪怕明白事理,临到了头,仍旧难以承受。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怎么都没办法,把那句话说出口。 痛。 太痛了。 他的气势泄了个一干二净,最后自暴自弃道:“……反正,你明白的吧。” 明白,纪峣当然明白。 二选一,他不能那么贪心,他只能得到一边。 可他拖延那么久,就是不想选啊!做了断已经够过份了,为什么非要逼他亲手做? 他一直都在等别人做选择,做了断,放手,不放手,3p,同居,分道扬镳又成朋友,他从来不曾真正迈出过一步。 他不想做主动拿起剪刀、剪断缘分的那个。 越是珍视的东西,越是在意的东西,越不敢开口,越不敢伸手,因为梦迟早会碎。 毕竟他就是这么一个烂人,他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哪怕现在再花团锦簇,以后也不过是断壁残垣。 如果他伸手了,他努力了,那等一切结束,他会多么痛苦? 所以无论温霖伸出的手多么执着,于思远的吻多么深情,蒋秋桐的拥抱多么用力,纪峣的回答永远都是“你满意了就好”。 张鹤慢慢松开了他的肩膀,很失望地看着他:“胆小鬼。” “纪峣,你真是我平生仅见的,最懦弱的懦夫。” “……” 纪峣闭上眼,不愿看到张鹤的眼神,更不愿肯看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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