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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正想着如何化解尴尬，玉郡王又似想到什么，从腰间解下一个京绣的锦囊，从中取下一串红珊瑚串，那光泽喜人，红润晶莹，真似刚从海里龙宫捞来一般。傅天浪也颇欣赏，笑道：&ldo;哪里来的好东西？&rdo;玉郡王笑道：&ldo;也比不过你原来那串！&rdo;原来傅天浪当年抄没了家，剩了一件祖母遗物珊瑚串，幸没丢失，当年在王府为奴时也戴着。他当的是书童，不干粗活，便也不打紧，只是后来有次失足跌水，把珊瑚丢了。这使他颇为忧伤，王妃又劝他：&ldo;听人说，水里有不干净的东西，那红珊瑚又原是水里之物，怕是破财免灾呢！这是身外之物，没了便罢，倒是你祖宗显灵，才让这遗物生了奇效。谁又知竟不是老太太的心意？你若为此伤神，倒没意思了。又或是你以后命运果然好了，这灵物又自然归来，岂不是锦上添花。&rdo;傅天浪当时年幼，又念及亲故，听了王妃这言谈，竟也好了。

玉郡王笑道：&ldo;这正和你当年的仿佛一样，怕是同一条呢！我看，果然是你的命要好了，灵物便自己归来了。&rdo;傅天浪却道：&ldo;你也把我当小孩子哄了。&rdo;玉郡王便笑道：&ldo;并不是顽话。这个你知道是怎么来的？&rdo;傅天浪便道：&ldo;怎么来的？&rdo;玉郡王便答道：&ldo;这原是落凤滩的渔民捡来的，说是前些天落潮时显岸边的。彼时县长又来巡看，看了十分诧异，便送了给母亲。母亲又给了我。我看怎么水里无端冒上来了？岂不是你当年掉进水里那一串无疑了？&rdo;这故事倒新奇，又对景，傅天浪拿过了珊瑚，放在手心细细把玩，仿佛真是当年之物，不觉又惊又疑，又怅又惘，忆起旧时来了，只含泪叹息。

玉郡王看傅天浪面色惆怅、眼眶含泪，焉能不慌，忙道：&ldo;总是不好的是我，原要讨你的喜欢，凡教你伤心！真是该死！&rdo;傅天浪见他如此，不觉失笑道：&ldo;哪里就这样了。&rdo;既恐玉郡王忧心，傅天浪也少不得打起精神，强与玉郡王说笑，只又说道：&ldo;今春得封，你如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了。今上封了个&lso;玉&rso;字，甚合你的人品模样，不知道令尊给你改了什么字？&rdo;玉郡王便道：&ldo;父王说了，既有现成的御赐的字，且不必改了，让礼部把我在宗册里定了叫&lso;金玉&rso;。&rdo;

傅天浪笑道：&ldo;也是你们正宗皇亲的麻烦，真正的名姓还得等封赐才能下来，不然还得只能跟着父亲的名号和排行叫。不然也没那么多琼小碗、棕大碗、宁小猴、狄二猴的！如今你也有个名字了，看谁还叫你什么丸子盘子的。&rdo;金玉却说：&ldo;还不如叫宁小碗，还亲切些，这个名字又是金又是玉的，都是傅卿平日嫌弃之物，我要叫这个没意思。&rdo;傅天浪忙道：&ldo;净胡说！这是御赐的，哪里能不好？休要胡言乱语。&rdo;金玉便笑道：&ldo;我也不过是在傅卿面前才这样说笑，傅卿且别忧虑。&rdo;傅天浪又说：&ldo;如今你们家越发贵重了，言行自然当越发谨慎才是。&rdo;金玉笑道：&ldo;倒和父亲一样口吻。&rdo;傅天浪见金玉仍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觉摇头，又问道：&ldo;宁小猴得了什么赐名？&rdo;玉郡王说道：&ldo;乃父为他拟了名字为&lso;祁&rso;，上已恩准，并无赐名，故册上为柳祁。&rdo;

柳祁自东郊打马而来，取得两瓶好酒，与众人在教坊开了吃，教坊里的奴人也都改了叫法，不敢称他&ldo;小侯爷&rdo;了，只叫他&ldo;祁侯&rdo;。柳祁笑道：&ldo;这群奴才倒也知道得快。&rdo;与他一起的都笑着恭贺。也有个子弟，他的父亲刚因军功封了县侯，因他便称了小县侯。他也笑着谦道：&ldo;我哪敢？席上方有正牌的县侯大人呢！&rdo;众人都笑了，举着酒盅都敬祁侯。祁侯笑着谢过，又与人吃了一回，心里十分惦记那傅天略，想见他一面，便请了几个艺人来吹打，又叫人侍酒，他自己在席间悄悄走了出来，往后院去。如今他也要进院，竟径自就要入门，不似以往还等通报，只是也无人敢阻拦，守院的忙飞报了。

彼时傅天略正看账本看得眼涩，忽然听见门外有人传说祁侯来了。傅天略揉了揉眼，说道：&ldo;谁是祁侯？&rdo;金山笑道：&ldo;二爷懵了，不就是宁国公之子么？&rdo;傅天略笑道：&ldo;原来是他！得了个县侯呢，还没算得上正经的侯爷呢，就这样起来，真是服了。&rdo;金山笑答：&ldo;他当年还是个白身，也敢叫&lso;小侯爷&rso;呢，可见一斑。&rdo;傅天略却道：&ldo;那声&lso;小侯爷&rso;是人家逢迎着要叫的，他没得推辞，如今却是真的自己威风起来了。&rdo;

过不一会儿，那祁侯便笑着来了，傅天略笑着迎上去，先拜见了侯爷，又说：&ldo;不知道侯爷大驾，有失远迎了，请千万别怪罪。&rdo;祁侯笑道：&ldo;你倒会埋汰我，心里不知怎么骂我，竟然不说一声就进来了院子了，你心里不喜欢，是不是？&rdo;傅天略笑道：&ldo;县侯爷这样的人物，进咱们这么个小破院子还通传？只是侯爷驾到，先命人说一声，让我好收拾一下，迎接贵人，也不至于我这样慌慌忙忙的，不成个体统。&rdo;祁侯笑道：&ldo;果然心里骂我呢。&rdo;傅天略便道：&ldo;不敢。&rdo;

祁侯却道：&ldo;你如今也未必就怕我了，说不得还看不起我这个小小的&lso;县侯&rso;。可见你是不知深浅的。&rdo;傅天略便道：&ldo;侯爷说的哪里话？我一个三流的教习，不被看不起也就罢了，还能看不起谁人？京里我看着个个都是大爷，竟都是不敢惹的，只是躲着、让着罢了。&rdo;祁侯便伸手去捉他的手了，傅天略忙躲了，心里着实骂起了祁侯的祖宗来了。祁侯见他不依，脸上不但不恼，反而笑了：&ldo;我多吃两杯，唐突了。你别恼我。&rdo;傅天略笑道：&ldo;侯爷别胡说。&rdo;祁侯又说：&ldo;我来这儿，不过是告诉你，我有个名字了，你喊我一声听听。&rdo;傅天略颇为愕然，抬头看那祁侯，只见莲花灯下，柳祁那脸似玉一样，晶莹的眼珠子里全无半分醉意，都是傅天略的影子倒在里面。柳祁见他慌了，便柔声劝：&ldo;你只喊我一声，我就走了。&rdo;傅天略不解其意，柳祁又笑道：&ldo;绝不骗你。&rdo;傅天略便颇迟疑地喊了声：&ldo;柳祁公子。&rdo;柳祁闻言一笑，果然辞了就去。

见柳祁走了出门，傅天略方觉得自己失礼，便喊住：&ldo;侯爷略慢着点。&rdo;柳祁便住了步，回过头来看他。傅天略笑道：&ldo;这么晚了，天黑得很，怎么也不带个人？&rdo;柳祁笑道：&ldo;难道你不是不喜旁人知道我与你多往来么？&rdo;傅天略便笑了笑，扭头吩咐金山道：&ldo;取盏灯来，送侯爷回去。&rdo;金山便依言取了一亮堂堂的灯笼照着路，要送祁侯，祁侯笑对傅天略道：&ldo;难为二爷想着。&rdo;傅天略便道：&ldo;原是应当的。&rdo;便让金山送了祁侯出去。那银山站在傅天略身边说道：&ldo;平日二爷对这个小侯爷不瞅不睬、爱理不理的，怎么今天倒像是有点怕了他？&rdo;傅天略却道：&ldo;我也只觉得，他有他的可怕之处。&rdo;这么想着，傅天略又记起傅天浪所言的关于宁府的可怕之事，又暗道：&ldo;难道宁府的嫡子果然是柳祁害死的？&rdo;他这么一想，又摇头暗道：&ldo;他那时年纪才能多大？又是个没地位没人脉的，怎么就那样厉害了？再说了，他真干了这败坏的事，他父亲还能容他、认他做传人？&rdo;只是想着，早春的冷风扑来，冻得傅天略浑身发颤，忙拢了衣襟回屋里去了。

虽然宁府与王府走动疏远了，但柳祁仍有许多熟人在那亲王府里，好比尊王妃的丫头蕊儿，一年下来收受柳祁的赏赐多于别家，但因行事小心，王妃懵然不知。尊王妃因丈夫与儿子皆得晋封，十分欣喜，这天来酬谢了菩萨。虽带了浩浩荡荡许多人，进堂仁敝恍了萍儿、蕊儿两个。她一路上冷眼见这庵堂冷清了不少，颇觉奇怪，因问那住持。住持叹道：&ldo;咱们神道多修，近年来多人信了的是新教。连太后还要修新教的庵堂了，怎禁的平民？&rdo;王妃道：&ldo;原来如此。&rdo;便命蕊儿多赏几个钱与佛堂。

蕊儿、萍儿扶王妃至静院，伏侍她换下织锦衣服，卸去钗环，在后堂沐浴一番。及至尊王妃换上木簪与布衣，跪与神像前听经，入夜方起来至客房用斋饭。几个小尼姑抬着三笼饭菜至客房外停了，合掌拜见，蕊儿、萍儿上次取过了，至客房内摆好了饭菜，端好杯盘碗碟，一一停妥了，方请了王妃。尊王妃从隔间出来，见桌上布了足有十种斋菜，还未算饭后果品及茶酒，王妃便道：&ldo;我原是来静修还愿的，随便吃些就好了，何必这样。&rdo;蕊儿笑道：&ldo;这也是僧尼们的心意。&rdo;王妃却道：&ldo;请她们以后不必为我备这么多才是。&rdo;萍儿便答应了，王妃又笑着让萍儿、蕊儿坐下，与她一同用饭。二人辞了两句，仍坐下来了。王妃又道：&ldo;倒是这样一起围着吃饭才好，何必立那些规矩？&rdo;蕊儿只道：&ldo;如今在佛前，一切装扮不宜，只是太后赏赐的那串红珊瑚倒是可以一戴，又说红珊瑚有灵性，修行之用颇有益处。&rdo;王妃却道：&ldo;我这不是给了你们小王爷么？&rdo;蕊儿便笑道：&ldo;都说玉郡王已把那珊瑚串儿送了人。&rdo;

尊王妃又道：&ldo;才说玉儿沉稳了些，怎么又不知轻重了起来。&rdo;她忍不住又细问了，才道原来现在玉郡王已不沾惹那些什么公子、娘子的，如今唯独爱着一个傅天浪，二人暗通款曲，终日在教坊阁楼相会。哪天玉郡王在外过夜，必然是留宿在傅天浪枕边了。尊王妃又惊又叹：&ldo;居然是他！&rdo;蕊儿便道：&ldo;他这样的身份，白带累了爷的名声，怎么才好？&rdo;尊王妃却道：&ldo;你说话何必带刺儿损人？在佛前也不知口德。&rdo;蕊儿便不敢言语了。尊妃又道：&ldo;我看着浪儿从小大的，你说他身份不好、地位卑贱，那是对的，若说人品、性情，倒没得说。若不是这样的情形，我未必不容。&rdo;萍儿笑道：&ldo;可不是，我看这事王爷自然知道的，也没说什么，反而着实认真的让小王爷远着宁府。我看这风月留情的事，是微不足道的。他爱送什么物件，就送去罢，横竖府上多得是。&rdo;蕊儿笑道：&ldo;话虽如此，但这样终究不体面。又听说有人聘取傅天浪，都知道小王爷的呆性的，如何肯依？和对方闹起来，都是体面人，岂不无趣？&rdo;尊妃闻言，十分惊讶，说道：&ldo;谁要聘取浪儿？我竟从未听说？&rdo;

蕊儿便从箱笼里取出一个紫色的信件，说道：&ldo;这个是商华令家送来的，是商华令公要聘天浪，因傅天浪家中并无长辈，只是王妃看大的，故请王妃做媒的，因这两天忙着酬神事宜，还未呈给您。&rdo;尊妃接过信来，看了一遍，冷笑说：&ldo;商华令爱娈童、好男色，人尽皆知，家里纳了的男宠无数，如今竟说要聘傅天浪回去做内府之相，位同正室夫人，你说可笑不可笑？&rdo;蕊儿却道：&ldo;如今让他去取了傅天浪，不是极好？也免得小王爷惦记着，没个正形儿。&rdo;尊妃却道：&ldo;你刚刚不也说了，咱们玉儿是个呆子，若知道这事，怎么任得？怕闹起来，大家没脸！&rdo;蕊儿却道：&ldo;那该如何是好？娘娘若驳了回去，岂不是伤了商华令的脸面？他既有书信来求，必然诚挚，娘娘何不乐得做个人情？&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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