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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其实商华令对取天浪之事也没十足把握，他原是在教坊里见过天浪，心里不忘，经祁侯怂恿才起了这个念头。他如今因述职之故已然入京，只想一并把这事儿办成了，便花了百两银子请那蕊儿姑娘递信，又恐尊王妃不允。及至蕊儿告诉他竟然成了，他欢喜不已，又是念佛又是送礼的，蕊儿发了笔横财不提。但那商华令又恐天浪不从，只道：&ldo;虽然王妃出面是好，但傅天浪究竟不是女人家，又是个公子哥儿，若是不从，加上玉郡王的缘故，岂不讨个没趣儿？&rdo;祁侯却笑道：&ldo;我告诉你一个法子，你若果然办成了，他再没有什么不从的。&rdo;商华令忙请赐教。

第五回：阴差阳错男婚难成，花好月磨女嫁可作

这冰雪消融，春光又一日比一日更明媚起来，这天连蝴蝶都飞了在青冷的竹影之中，亲手淋竹的傅天浪正好见着，不觉看住了。只看这彩蝶双飞，翩然青竹之间，无花无果也能缱绻相戏，想到自己，不觉默然。恰有小厮来送信，断了他的沉思。那小厮取了一金丝信笺，一看就知是贵人之物，但玉郡王知道他的，从不以金银之物所送，傅天浪左思右想，自己又少认得人的，怎么有人送信，便问道：&ldo;这是谁送的？&rdo;那小厮道：&ldo;仿佛是尊王府送来的。&rdo;傅天浪接过来展开一看，原来是尊王妃的信，顿时肃然起来。

原来自小侯爷报了商华令之事后，那傅天略日夜悬心，又命人加紧盯着竹院的动静，尊王妃送信，傅天略也是很快知道了，急忙赶上了阁楼，却见傅天浪脸色如常，不觉纳罕。傅天浪见傅天略神色匆匆的，更觉怪异，只说道：&ldo;你不是得了风寒，怎么还来，又招了风怎么样？我正要去见你的。&rdo;

那傅天略才觉得还有些目眩，便缓缓坐下，因笑问道：&ldo;听说尊王府寄了信来，是不是为了咱们送礼的事？&rdo;傅天浪却道：&ldo;并不是。&rdo;傅天略又问道：&ldo;那倒奇了。&rdo;傅天浪却道：&ldo;我也觉得奇了，白眉赤眼的送个信来，也不说什么事，只叫我明日去东郊赏湖，也不知道为的是什么。&rdo;这傅天浪心里却暗自伤神，只道玉郡王要成亲了，王妃大约是要劝他要远着玉郡王了。

傅天略一听，果然对景了，那一颗心更是悬到了嗓子眼。傅天浪见天略垂头不语，便道：&ldo;你又想什么出神的？&rdo;傅天略忙抬头笑道：&ldo;我在想啊，王妃就这么偏心，既有好吃好玩儿的叫你，怎么不叫上我？我倒要跟着去看看，想必也不会撵我罢！&rdo;傅天浪笑道：&ldo;想必不会。但你好了再说。&rdo;傅天略笑道：&ldo;这点子小症候，有什么好不了的？&rdo;

翌日傅天略起来，身子虽然仍是那样，但精神倒很清明。银山又道：&ldo;因从前的病根，二爷每犯伤寒总比旁人缠绵些，何不好生躺着？&rdo;傅天略并不理论，只道：&ldo;已经好了。&rdo;便穿戴起来，随长兄出门。

东郊又是春和景明，湖面又是一碧万顷，湖外楼已清了空，连银山、云枕也不得近侍，只能在楼里另辟厢房边吃喝边等着。傅家兄弟在王府当差多年，这些阵仗也是见惯了的，只是今日来身份不再是奴，竟然是客了，反而不太习惯，到了王妃跟前，还是亦步亦趋的。却见座上除了尊王妃，还有一个年过不惑的男子，长得方脸阔鼻，身材魁梧，穿锦缎袍子，十分富贵模样，傅天略料定此人便是商华令无疑了。商华令见傅家兄弟来了，也忙站了起身，竟作起揖来。傅天略忙道：&ldo;大人莫折煞了我们二人。&rdo;商华令笑道：&ldo;傅爷倒是谦虚的很，我素来仰慕，所以才作揖拜见的。&rdo;那尊妃笑道：&ldo;都是自家人，也别客气了。浪儿，你坐这儿，略儿，你坐那儿，仍像从前模样便好！&rdo;二人听了，都答应着坐下。唯独是商华令脸色微变，却对傅天略道：&ldo;咱们数年前曾见过的，你可记得？&rdo;傅天略便道：&ldo;我这个脑子榆木一样的，笨的很，竟然不记得了。&rdo;商华令又道：&ldo;那原是个冬天，在教坊那儿有个大院子，我迷了路，你还告诉我，你是傅教习。&rdo;傅天略听了这话，倒隐约想起来了，只道：&ldo;我仍不大想起，但你说这个事情，是有个缘故的，当年还是兄长担任教坊之教习，有时冬天冷了起来，他身上不好，我便替他去巡视，因见了外人，解释不便，便都说是教习本人，故你便误以为是家兄了。&rdo;商华令一听，方知自己摆了个乌龙，误将傅家次子当长子来求了。

尊王妃听了这番言谈，又看商华令颜色，心里竟也明白了，不觉有些尴尬，早已想好于心的要说与傅天浪的一番道理，居然压在胸腔里吐不出来，只好默然饮茶。傅天略自然也明白过来了，与商华令是面面相觑，比尊王妃的处境更尴尬十倍。倒是傅天浪这不明就里的自在些，但看着气氛不对，也是心里犯嘀咕。

过了半日，商华令竟笑道：&ldo;我还记得，当年我问尊驾京郊有什么可赏的，尊驾答道&lso;你来的不是时节，春日头里的东湖泛舟是最好的&rso;。听得我十分神往。如今已备了舟，不如咱们一同游湖罢。&rdo;傅天略愣了半晌，尊王妃倒说：&ldo;那咱们一同游湖好了。&rdo;既然王妃提议，傅家二人自然听从。原来湖面已备好了两艘画舟，本来是打算王妃自己一艘，傅天浪与商华令同登一舟的，不想生了变故，王妃便提议道：&ldo;我的船暖些，浪儿与我同舟罢。&rdo;既如此，便是天浪与王妃一同坐船。而傅天略则随商华令登舟了。

傅天略随了商华令登舟，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他哪里料到这事冷不防就落在他头上了。且他踏上兰舟，商华令引他进舱内，又笑道：&ldo;我原备下了厚礼，不知尊驾是否喜欢。&rdo;傅天略虽忐忑，仍堆笑道：&ldo;哪里话。&rdo;商华令便打了隔间帘帐，只见里头走出来一个头戴木簪、身穿布衣的妇人，那妇人脸黄肌瘦、行动迟缓，像是在病中一般，见了傅天略，竟是双目含泪，却又脸露笑容。傅天略一看，眼睛登时滚下泪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又磕了头，只喊娘亲。原来这妇女正是傅母安氏。安氏忙扶起来了天略，天略观母亲之前虽剃度了，因太后改信新教，故她现在又带发，却只挽了个粗糙的木簪，身上穿着碎布拼起来的水田衣，脚上的布鞋是新的，可见这套装扮已是为了见他特地选好穿的，却仍如此寒酸，反观自己穿金戴银、绫罗加身，更是自愧不已。

商华令站在一旁，笑道：&ldo;母子相见是好事，怎么哭起来了。快坐下吧，傅夫人身上不好，也别闹腾她了。&rdo;傅天略忙抹了泪，扶母亲坐下，又说道：&ldo;母亲身上不好？&rdo;且看安氏衣衫褴褛、脸如菜色，便知所过什么日子了。又见她穿着内衣服的窄袖、绑腿比外衣服还长，露出一截在外头，心里更疼。这个若是傅天浪见了还不认识，以为她衣不衬身而已，但傅天略掌家时霸道跋扈，也有打骂丫头小厮的，常被抽打的仆人都是这样穿着，为的是不让伤痕露在外头。傅天略见了母亲如此，不禁想道：&ldo;我铺张浪费、骄慢无礼，母亲却受尽苦楚、食不果腹，难道是我做的孽都应在母亲身上了？&rdo;自是又悔又恨，又淌下泪来。

现在已是暖春了，安氏的手还是通红的、脸上却是青白，傅天略又想：&ldo;得亏是我见母亲，若是兄长见她，怕是伤心起来，又添了病。&rdo;安氏笑看傅天略，见他珠盈玉润、光彩照人，只道自己受苦换来儿子富贵安康，实在十分值得，平日忧愁都解了大半。商华令原来进日度宫时，见飞梁画栋、勾心斗角，金碧辉煌、彩明环护，知道的说是佛宫，不知道的以为是皇宫，且见里头的仆妇都穿金戴银，得见了安氏，居然如此落魄，也是心惊。商华令又说道：&ldo;我原要在家中建庵堂，想请安氏当庵主，太后开恩答应了。也是天缘巧合，倒让咱们碰一起了。&rdo;

天略心思百转，又问道：&ldo;如此一来，母亲是要长久地往商华去了？&rdo;那商华令笑道：&ldo;安氏在商华必然是过锦衣玉食的日子的，难道不比在太后跟前为奴为婢好？&rdo;之前商华令不想认错了人，如今见了傅天略，见他出落得比当初更秀丽雍容，心中更添爱意，顾不得别的，只要求他，便见机行事，仍拿了安氏为筹码，要使他就范。这商华令又对天略说道：&ldo;你如今置身教坊也非长久之计，不如让我求了太后，一并开恩，将你们发还原籍，从事个正经的家族事业才好。&rdo;安氏哪里知道商华令的肚肠，满以为得遇贵人，只道：&ldo;若如此便是咱们一家子三辈子都报不了的大恩德了。&rdo;

傅天略心思通透，只道：&ldo;那商华令也真好心机。居然想出这么一着，先有尊王妃说合，后又挟了母亲而去，于礼于孝都不能不从。&rdo;他哪里知道，商华令也不过是听了祁侯的指教罢了。然而，祁侯千算万算，却未算到此计居然生在了天略头上。且若是天浪，到此自然答应了。待他发还原籍，随母进了商华地界，到时还不是商华令刀下鱼肉？

傅天略笑道：&ldo;这个话从哪里来，我承蒙太后恩典，好容易袭了教习事业，若是弃了，倒像是对太后不敬。怕她也未必能准，倒费了大人一番周折。&rdo;那商华令不想傅天略居然不承情，却笑道：&ldo;你是把我当外人看了。&rdo;傅天略却道：&ldo;难道不是？&rdo;安氏听他们一言一语，也有些狐疑起来。商华令为稳住安氏，便不好再劝什么，又笑道：&ldo;你们母子相见，想必有体己话要说，我到船头去看景罢。&rdo;说着，他便离了舱，独留傅家母子二人。

安氏却问傅天略道：&ldo;你如何拒绝他好意？是不是另有内情？&rdo;傅天略唯恐母亲不受用，笑道：&ldo;哪有什么内情？只是我与他萍水相逢，若令他因你我之故见罪太后，岂非作孽？且我们两兄弟在京师，有着尊王爷一家照拂，过得比一般子弟都恣意。旁的不说，你只看我通身穿戴便知。还是不要费这个周折的好。&rdo;安氏便点了点头，笑道：&ldo;你哥哥也好罢？&rdo;傅天略堆笑道：&ldo;他更好了，我嫌他菩萨心肠治不了那些刁奴，便越俎代庖当了教习。他乐得清闲，成日里写诗作画的，不理杂务，受用得很。&rdo;安氏点头笑道：&ldo;他向来如此。&rdo;说着，安氏满心以为一己之身换得两个儿子荣华富贵，只道这些年来所受之苦尽如烟消云散，都是甜蜜欢喜，再无不顺意的了。傅天略又说道：&ldo;只是母亲这些年来受苦了。&rdo;安氏却笑道：&ldo;佛门修行，自然清苦些。如今商丘令要带我去了，苦日子便也到头了罢？&rdo;傅天略听了，心里只打鼓，脸上仍是喜色，一味拿好言宽慰慈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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