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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第1页）

就连时禹自己也分不清，索性就不再想。傅喆拼死相救，处处关怀，而且善良真挚，她给予过时禹的恩情与温暖让他念念不忘，梦里几许流连忘返。

大抵，时禹孩童时代缺失至亲至爱的情感无处安放，也许终其一生，他都在寻找那方让自己安心的净土。

傅喆对时禹来说，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她所在的方向就像黑暗中一盏明灯，他寻她而去，他为她保留了心底最干净纯粹的位置，时间对谁都是公平的，它并不能证明什么，但是它能让你看清人心。

面对傅喆那些咄咄逼人的追问，时禹本不想解释太多，说多了，言辞更显得苍白且于事无补，但他还是拗不过自己心里那绞得越来越紧的绳索，只因傅喆说“后悔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这三个字，见血封喉。

时禹想刻意隐下恣意翻涌的情绪，但不知为何，他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姐姐，我也是人，也是有知觉有感情的，但是……我无能为力，鸿生寺不是我不愿保下他们，是我根本无法左右父王的决定，就连我的母亲，他也不曾为我考虑过半分说杀就杀了……”

时禹那被他深压封尘多年的哀伤好像就要在话落后的下一刻即将决堤而出，但同样很快，时禹一瞬间就决然收住了。

没人知道这需要练就多强大的定力跟承受能力才能做到如此“收放自如”。

只有他自己默默心道，不能也不想在姐姐面前袒露从前不堪的过往。从年幼到年少，时禹每走一步都是战战兢兢，时定舟喜怒无常，时禹别无选择的待在他身边，每一天都在赌自己还有没有明天。

时禹的话深深触动了傅喆，眼前的他再如何装镇定自若，却还是露了破绽，像一只被猎人射伤的幼狼，张牙舞爪不过是想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与彷徨。

就如当日在大殿上他深深剜了傅喆一眼的时候一样，傅喆拧着眉头，水光在她眼眸中不停地流转，看向时禹的眼神充满了矛盾与挣扎，人非草木也非圣贤，孰能无过？

山间上空飞过一行青鹭，它们苍凉地鸣叫嘶哑低沉，音波不停地回荡在这环山湖中。随着它们越飞越远，鸣音越来越渺薄，傅喆紧揪着时禹前襟的手也慢慢松了开来。

此间，傅喆忽地想起从前方圆大师对时禹说过的一番话，“你不信来世，因为你未入轮回；你不信慈悲，因为你无爱无恨。”犹记得，时禹当时只是淡淡地点点了头作揖便不再说话。

傅喆想回应什么，但是觉得自己喉咙像什么东西被卡住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鸿生寺的血案，她不知道自己该怪谁，又能去怪谁，除了自己……傅喆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一点一点慢慢凝固，温度在不停流失，心脏好像被人突然重重得打了一拳，痛得都不知道跳动。

时禹近距离面对傅喆，看着她已经消瘦秀致的脸蛋，内心有种说不出的莫名心酸。

时禹把她的不忍与矛盾全部收进眼底，他知道她动了恻隐之心，那足以让少年心间涌起一丝莫名的悸动，原以为眼前的这个姑娘不过是萍水相逢出手相助，仅为一个生命中的过客，殊不知却成了他生命中不可磨灭的存在。

如果在太平盛世，或许，他们的结果是另一个版本。可世间偏偏就是没有“如果”……

想到肇州城即将会发生的事，时禹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头发都有点发麻。他深知时定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不免有些担忧起傅喆来。

不想被傅喆看见他神色有异，只得伸出手按住傅喆的腰一把揽在自己怀中，虽然他曾无数次想过把她搂进自己怀里，但当真得抱住之后，才发现那个爱笑的胖姑娘居然纤细成这样。

生怕傅喆反应过来要挣脱，时禹只得赶忙凑到她耳边，忧虑重重低声道：“新一波牧屿刺客已经潜入了肇州城，阗晟的太尉、丞相、御史大夫都在刺杀之列，时定舟已经策反了你们多个高官，你定要多加小心，姐姐……保重。我能为你做的，不多。也许，我们下一次见面，会是在战场上。”闻言，怀中的人没有了小动作，而是倏地僵了一下，时间好像静止了似的。

时禹不着痕迹的摩挲着傅喆腰间，他也愿时间静止，定格在这一刻，没有晋阳王，没有战争，只有他与姐姐。

“如果我不是牧屿世子，你不是阗晟将军，我希望能比晋阳王更早遇到你……”这带着沙哑微颤的苦涩告白，就如生死话别时一样沉重。

很快，时禹就放开了傅喆，勉强扯了一抹苦笑结束了这个打着“幌子”的拥抱，傅喆木讷得站在那，一时间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时禹。

旋即，时禹往后退开了两步，两只眼睛明亮得像星辰，两片薄唇微微开阖，他用唇语无声的说：“我喜欢你。”

傅喆顿时感到一股酸楚哀凉贯穿了全身，眼前被泪水模糊了焦距，耳朵嗡嗡直响。她甚至有种看着时禹渐行渐远的错觉……

时禹把心意敞开给傅喆之后，忽地，觉得自己的天地豁然开朗，所有笼罩在上的阴翳被风一下吹散，他无憾了，释怀了。

至此，风来雨过，那个少年青涩的初恋无疾而终。

他们也该回到两人原有的人生轨道上，时禹突然有意打开嗓子高声道：“你说的对，我们的立场是对立，也不可能再做朋友，就此……诀别！”显然，时禹的这些话是说给别人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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