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年母亲以九十六岁高龄撒手人寰,姐姐说她临终前喝了半碗熬得胶烂的白粥,吃了几粒芋苗酸,莫名其妙叹了一句:人不能活太久,会克子女。说完就摇头不肯再吃了。
后面太阳落山时睡过去,直到天明才发现她醒不转。
母亲身子硬,直到最后也没受多大苦。
村里把这称为“喜丧”。
喜的多半是子女,没因病痛破财,也不用照顾病人起居,我却以为这是母亲多年积累的功德。
她不识字,但信神佛,信因果,信天道。
家里客厅东北角常年供着尊玉皇大帝泥像。
玉皇大帝是泥塑的,成人巴掌那么高,肥墩墩的身子上了层釉,右手搁在滚圆肚子的黑蟒带上,左手心撑着根如意棒,浑身花花绿绿的,和趁圩的妇女穿得差不多,肉眼看不出有什么神力。
早上起来,她对着雕像双手合十,躬着身子,和妇女聊天似的,口气中又带着些恭敬:
“玉皇大帝在上,各位神明在上,何家各位祖先,我们是新圩公社鸭塘何家第三十三代······我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我们一家五口老少平安······特别是老三,何思炎,他八岁那阵会有个劫,请你们保佑他平安度过,帮忙多多留意下······”
她的台词总是很长,每天念的内容大差不差。
除非家里有了什么新变化。
比如我两岁那年多了个弟弟,她就改成“我们一家六口”。
母亲嘴里的那个劫数,是西埌神婆说的。这个劫如同鬼魅般,笼罩着我的童年。
农村人信命,信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每家每户新生的娃,一岁后就会拿着八字去找人算一算。
我们附近最有名的,就是这个西埌神婆。
西埌是东挨着的另一个公社,神婆住在那里,但她会趁着圩日,不时往周边的公社走动。若有人在圩日见着了她,就会赶回村里奔走相告、招朋呼友,结伴去算一算。
西埌神婆是我们背地里给她的赐名。
这种能在名字前冠以公社名字的,都是一方的名人。
当面我们叫她“九婆”,排行老九的意思。
神婆长得和其他农村老太婆差不多,全身干瘪瘪的,脸上皱纹像核桃似的一道一道,上背多了个小驼峰,右眼长着玻璃花。
每次我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要定睛一瞧,她那颗眼珠子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我心里害怕得紧,只道她在发功。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种眼病。
母亲说神婆算到我八岁有个劫,和水有关,躲得过就一辈子平安无事,大病化小,小病化无,万一躲不过,那也是命,只能认。又补充说,我这辈子注定与富贵无缘,只能踏踏实实干些老实本分的活儿。
我母亲倒是对此无所谓。
那时我还年轻,听了心里终究有些不服气,总想做出些惊天动地的事来,后来吃了好些苦,证明神婆给我下的判词确实不虚。此是后事,这里不提。
总之,母亲对我八岁将要遇到的劫难视同大敌。
又和水有关,只能是水劫。
村里多山,多水,多塘,夏天时不时传来某家小孩落水的消息。特别是牛背山山脚下的那条河,母亲说那条河邪门,淹死过好几个人,他们肯定要找替身,不允许我去那里玩。
邻舍秀姑听了,劝母亲教我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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