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塔洛斯提着煤油灯,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灯光有限,视野染上晦暗的朦胧,模糊的影子从脚下往四周延伸,聚拢于头顶俯视。支配者的手指抚摸过粗糙石墙,余光望见笼罩着自己的挺拔人影。他顿了一下,缓缓低头。粘稠游影从隐蔽处冒头,正试探着靠近。伊塔洛斯不可避免地想到,这是个绝佳的好情景。毫无防备,或者说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乖顺的背对,他可以让影子悄悄缠绕上去,让对方无法动弹。然后一点点撕扯再把他吞食干净,他的骨他的血都完全消失在阴影之中,没人可以再寻找到他的踪迹。是一顿不错的美味。郁封:“……”“管好你的小怪物。”警告声没有响起。下一刻,游影贴上郁封的脚踝,摆动细长尾部,亲昵又讨好地蹭着。郁封身躯一僵。也许它们认为食物的血肉香甜,不舍得下口,又不舍得放弃,所以趁着没有旁人在侧,出来表达一番心意。只可惜对方不解风情,过于冷漠。伊塔洛斯说:“你可真让他们伤心。”有时候,游影们会有些自主意识,这是伊塔洛斯默许存在的。他无法左右游影们的喜好,反正无伤大雅,由着它们去。‘伤心’的游影像鱼群那样簇拥郁封,其中几只争前恐后地往上拉扯,最后,胜利者一头撞在石墙上,晕晕乎乎地邀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你伤心的时候会像它们这样?”郁封讽刺道。随后一手按在那处墙砖,游影没像想象中那样散开,而是黏糊糊地顺势裹在他手腕上。“也许呢,”伊塔洛斯的回答经过了认真思考,“可我从不伤心。”郁封:“你承认了?”“嗯?”“怪物从不伤心。”天使却无时无刻不悲悯世人。你就是个怪物。“啊——”伊塔洛斯语气平静,没有反驳,“你也不是天使。”他只是这样说。所以天使会不会伤心,你并不知道。机关启动,石墙打开一隙。其中是条狭窄小道,烛火立于高处,快要燃烧到底。尽头是扇上锁的门。伊塔洛斯将石墙关闭,跟随支配者来到门前。钥匙很顺利地将之打开。那一瞬,无数夜啼鸟的鸣叫回荡在通道之中,血腥与甜腻如洪流般将五感淹没。郁封掩面,忍不住皱眉,眼角又隐隐被这些气息激红。他低咳几声,走到第一条岔路驻足。伊塔洛斯举着灯望向深处,周围灯光摇曳,说明有空气流通。根据那些声音判断,这是个相当空旷的空间,也就是说,第一层不存在他们想找的秘密。他的支配者顿了几秒,选择往左。道路曲折蜿蜒,笔直地走,除了岔路再无其他。郁封谨慎地在其中选择方向,偶尔看见几条向上的阶梯,他只是停顿一瞬,判断这是第几扇墙,然后越过它们,继续向前。他不会选择近处。因为这里构造特别,每条向上的石梯只通往一扇墙,它们彼此独立。阶梯按照楼层顺序往上,出口即是入口。离地窖近了,容易被发现。虽然,伊塔洛斯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终于,他们折上石梯。这条通道比伊塔洛斯想象中更宽些,两侧墙壁潮湿滑腻,缝隙中有深色粘稠液体积留,摇摇欲坠。他们缓步向上,而游影成群的跟在周围,像是终于有机会随主人外出游玩而不担忧惊吓无辜路人那样惬意。玄关处是形同虚设的木门,还未走近,一股阴冷湿漉的腥风便从中泄出。那些鸣叫也越发震耳。吱——老旧木门腐朽地叹息,难以阻挡外来者的闯入。就在里面了,夜啼鸟庄园鸟鸣不绝的秘密之一。有什么?他们看见,手臂粗的蜡烛燃烧,红色的烛泪嶙峋下淌,顺着人类颅脑,流进失焦双眼,又如女士佩戴的水晶吊坠那样下垂。凝固烛蜡均匀覆盖人脑的三分之一,那部分已经成为美丽光洁的蜡像,质感令人惊叹。这层半透介质让那些无神的双眼徒生出几分虔诚,每一双眼睛都大大地睁开,原本的瞳孔折射出浑浊又流转的色彩,生出别样诡异的美感。是的,美感。蜡烛并列两侧,头颅整齐划一,连角度都格外相似。整齐的事物本就令人心神愉悦,更何况每颗头颅的五官都完美无瑕,模样独一无二。伊塔洛斯不由得凑近了些。手中煤油灯的光影打上去更有一番韵味,连同他们口中的鸣叫声也变得顺耳和谐,令人心潮澎湃呢。“你好像很高兴?”郁封看他有一会儿了,本来,他不是该废话的。伊塔洛斯笑不笑不碍他的事,可他就是看得不顺眼,非得说点什么让他停止那样……那样欣赏而赞同的目光不可。“有么?”伊塔洛斯直起身,手指抚上自己的唇角。啊,好像是有呢。不过高兴也谈不上,他只是认为这些形式比较吸引他,而且他愿意被吸引而已。无法辨析美的支配者当然无法理解——什么是美如恐惧,什么叫疯如亡女。[1]这股无名的恼意让郁封心烦,也许会因为他怪物的本质令自己抵触,于是郁封转身,不再说话。伊塔洛斯轻笑。这些头颅的口微微张开,殷红的舌头轻轻抬起,清脆悦耳的声音便从中传出。伊塔洛斯伸手抚上他们的咽喉,证实了鸟鸣的确由人发出。而触及的温热昭示他们仍是拥有生命的人。但没有谁对陌生者的到来做出反应。他们跪坐在地,被皮肤包裹的肌肉与骨骼仍有动作的姿态,然而肋骨与脊椎间隙却由一扇肉墙连接。是的,这扇肉墙将同列的所有人串联。粉嫩的肌肉裸露在空气中,随着脉搏起伏。青紫色血管被粘稠的肉糜血水遮掩,如同植物根系那样穿插其中,将其吸收消化。他们变得像会鸣叫的植物,完全丧失了人的理智与意识。是了,如果让他们无法行动终日困在原地,有甜香引导陷入梦境,又变得如同普通植物那样,只会进行简单的运转,例如光合作用,但他们则是鸣叫,那么庄园不就有经久不息的夜啼鸟歌声了么?可是,伊塔洛斯还得去思索,这跟‘爱’有什么关系。爱是个非常美妙的词汇,它是最智慧的疯狂,哽喉的苦味,吃不到嘴的蜜糖[2]。让人甘之如饴,为之辗转难忘。伊塔洛斯自药剂中感受到公爵的热爱与迫切,公爵喜爱药剂带来的结果。公爵喜爱这些存在。伊塔洛斯也喜爱这些存在,那么爱要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呢?他看向支配者,这人微微垂头,目光平静地往前走,似乎对这无动于衷。他仔细看过每一只夜啼鸟,然后回到玄关处,抬头。墙壁上有一列用于攀爬的铁梯,一条垂落的粗麻绳,绳上沾染了不少干涸的褐色颗粒物。那应该是夜啼鸟的肥料,或者说,那些前来庄园的无辜客人。郁封抓住铁梯,金属与石块摩擦,发出细微刺耳的声音。他小心地往上攀爬,长长的裙摆在身后晃动。起舞时绸缎如同蝴蝶的尾翼,但此显得时碍手碍脚。伊塔洛斯抬眼,放低了手中的煤油灯。哒、哒、哒。这声音在如此近的鸣叫中毫不起眼,郁封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当他听见时,他下意识认为这是伊塔洛斯故意发出的。于是他往下看去,银发在视野中一闪而过,刚才还站在铁梯旁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这声音自然也不可能是他发出的。等郁封意识到这声音不在身下,而是从更远处传来时,它已经很近了。宅邸中。布兰琪简直要昏过去了,她还不如现在就倒下,一觉睡到晚餐呢。郁封跟伊塔洛斯离开时她还没有发觉,他们走后没多久,她才猛然意识到……已经快要到午餐时间了啊!万一女佣们去地窖拿东西,他们出来恰好撞见怎么办?万一一会儿女佣找不到人怎么办?她要怎么圆过去,这不是为难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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