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凝呆呆地看着阿宝,阿宝咬了一口沙枣,没嚼,光顾着看爸爸妈妈了。
病房里一片寂静,沈牧突然伸手将阿宝拉了过去,紧紧搂在怀里,阿宝小小的身体热得像火球,将沈牧的心烫得火辣辣的痛,眼里再次迸出泪来。
在提离婚这件事情上,沈牧硬着心肠只考虑了柳烟凝的后半生,刻意去忽略了阿宝可能在这件事上受到的伤害,可当阿宝如此懂事且委婉地表达了他的意愿,隐藏在沈牧内心最深处的痛苦瞬间膨胀了起来。
察觉到沈牧身体轻微的颤抖,阿宝知道爸爸哭了,他扁了嘴,伸出小手去帮沈牧擦泪,“爸爸,不哭不哭。”
听着阿宝稚嫩的声音,沈牧心中更是大恸,他将脸埋在阿宝前肩,阿宝看不到他的脸,只能胡乱地抹着。
沈牧抬起头,柳烟凝看到他自己的鼻涕眼泪被阿宝抹得糊了一脸,样子十分可笑,她别过脸,笑了起来。
沈牧掏出手帕,自己将眼泪给擦了,他又帮阿宝擦了擦眼泪,“阿宝别哭,爸爸也不哭了。”
阿宝看着沈牧,问他,“爸爸,你和妈妈不要吵架了,好吗?”
沈牧摸了摸他的头,微微一笑,“爸爸和妈妈没有吵架,宝贝,阿宝,你去走廊上坐一会儿,爸爸跟妈妈说说话。”
阿宝乖巧地点头,“好。”
柳烟凝依旧别着脸坐着,沈牧喊了她两声,她也没有反应。
沈牧只好推着吊瓶杆走到了柳烟凝身边,她坐在一张椅子上,沈牧将手放在柳烟凝的肩头,“烟凝,我有话跟你说。”
柳烟凝扭头看了一眼,沈牧搭在她肩膀上的是左手,上面还扎着针呢,她也就不敢像之前那样挣扎,抬头看向沈牧,有些没好气地说道:“说吧,我不聋。”
沈牧不恼反喜,毕竟是他伤了柳烟凝的心,如果柳烟凝什么话都不肯说,沈牧会更担心,她肯说几句刺刺他,沈牧受着就是了,反而没那么提心吊胆了。
他看着柳烟凝的眼睛,这双熟悉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每一次对视都能让他怦然心动。
“对不起,烟凝,是我太自私了,我...我爱你,也爱阿宝,我想让你们过得更好,我最开始以为那样你们会过得更好,跟我你太辛苦了...”
柳烟凝的眉头已经紧紧蹙起,沈牧又说道:“我后悔了,烟凝,我只能继续自私下去,我不舍得放开你,也不舍得阿宝,我....我....是我想错了,我还伤害了你,烟凝,我真恨不得将自己撕成两半,一半留在戈壁滩,一半陪着你和阿宝,我们一家人就能不再分离。”
“你要怎么处罚我都可以,我不愿放手。”
柳烟凝抬起头,对上沈牧濡湿的眼睛,他的眼睛长得微圆,眼皮的褶皱也恰到好处,这让他看上去纯真无害让人心动。
连日来的委屈涌上心头,柳烟凝很想臭骂他一顿,可看到他因病苍白的脸,她又什么都骂不出来了。那些委屈涌向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像
被强行挤入了狭窄空间,呼吸不顺。
沈牧注意到她神色不对,将她揽进怀里,柳烟凝下意识地挣扎,到底顾忌他在打吊针,不敢太过用力,头埋在沈牧的腰间,他的气味顿时像长了缠足般蜂拥而来,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再也无法动弹,只剩喉咙能够发声,柳烟凝忍不住哽咽。
她跟沈牧之间没有很刻骨铭心的经历,他们的爱滋生于平淡的生活。
柳烟凝椿樘尽失的成长经历让她变得清冷,沈牧那种润物细无声的呵护,他的耐心和细致,将柳烟凝灵魂上缺失的那一块修补完整了。
自从外公外婆去世,柳烟凝的灵魂孤独地在世界上游荡着,一直到遇见沈牧,她才又有了家,这种舒适和安定是来自心灵深处,且无可代替的。
沈牧身上传来的熟悉的令她依赖的气味,这气味似乎已经和她的灵魂羁绊到了一处,令她无法割舍,那些曾经令她介怀的距离和缺少的陪伴,在真正的缘分分水岭上,那一切都好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沈牧注视着柳烟凝,从来都没见她这么大哭过,她的每一滴眼泪都好像砸中的是沈牧的心,一锤又一锤,疼得他弯了腰。
“烟凝,烟凝...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只别哭了,你哭得我心也碎了...”
阿宝呆呆地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担忧,他看到爸爸妈妈哭作了一团,他的眼睛也噙满了泪水。
柳烟凝将心里杂糅的情绪宣泄干净,抱着沈牧结实的窄腰发呆。
沈牧也收敛了情绪,扭头看到门口一脸忧虑的阿宝,他连忙朝孩子挤出一个微笑,打手势让他回避。
阿宝看懂了爸爸的意思,看到妈妈抱着爸爸没有松开,他虽然不懂,但也明白了爸爸妈妈不是在吵架,知道自己应该将空间留给他们,走开了。
阿宝坐在长椅上,不远处走廊的尽头是两块淡青色的玻璃,这是因为烧玻璃的技术有限,烧出来的玻璃并不纯净,但是也能透过玻璃看到外面蓝色的天空,那样纯净,让人心情都变得明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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