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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第1页）

朱后又说：&ldo;恕臣妾直言，青宫诸王生长膏粱，便是六哥贤德，也无唐太宗之雄才大略，要须有辅佐。官家即位二年，前後拜罢宰执有二十六人之多，其中唯二人有王佐之器，官家又不能委以全权，动辄掣肘。公卿大夫御敌无方，却倾陷有术，官家但责以小谨曲廉，於一时一事之成败得失，责之过峻，叫他们又如何为时所用？如若六哥仍如官家之用人，皇宋中兴，亦决然无望！&rdo;朱后平时恪守妇规，对国事从不敢深言，然而到此已不吐不快。古代计年与西方人不同，朱后所说的二年，按现代的标准，正好近一周年。

宋钦宗明白朱后所说的两人是谁，他说：&ldo;朕不听种师道之计，贬黜李纲，亦深自後悔。若李纲在政府，朕又能委以全权，何至有今日！然而虏人索取李纲，督责甚急，恐朕亦不能保全他。&rdo;朱后说：&ldo;此事官家不必过虑，臣妾料李纲自有应变之才。臣妾所忧者，官家虽上降表，而虏人仍不肯放过官家，亦不肯放过青宫诸王。虏人追索九哥，亦可见其用心。&rdo;宋钦宗说：&ldo;但愿割地两河之後，大宋社稷从此便否极泰来。朕一俟虏人退兵，便与太上商议，传位於六哥。&rdo;

一五、尽忠报国

再说岳飞一行自平定军突围，直至十一月，方才历尽艰辛，回到汤阴。汤阴有一条北通相州，南抵开封的官道。王贵和徐庆的乡里在汤阴的西北，而岳飞的乡里却在东南，双方就在官道上分手，张宪在故乡已无亲人，所以岳飞邀他到自己家中。

今年正月，完颜兀术统兵攻打汤阴，就是沿着这条官道南下。宋时的官道两边往往栽种榆、柳、松、杉等树木，还有排水沟。如今官道两旁，却是满目疮痍，树木多被砍伐或烧焦，良田沃土大多荒芜，颓垣败屋少有炊烟，甚至有些尸骨也未掩埋。面对此情此景，岂但是大人，就是岳云，年龄虽小，也心境沉重，不再说笑。岳飞等五人未到县城，就离开官道，折向东南。

永和乡孝悌里远离官道，表面上还不易看出兵燹的痕迹。岳云远远见到家门前的一株大枣树，就在马背上喊叫起来：&ldo;爹爹、妈妈，你们可见到我家底大枣树否？&rdo;岳飞和张宪还是一人骑一马，牵一马，他指着这棵树对张宪说：&ldo;回想我幼时，最喜攀树。树上结枣时，便攀树扑枣，奉献父母，我弟又最喜吃枣。离乡已有三年，音问不通，但不知他们经历兵祸，尚安好否？&rdo;张宪劝慰说：&ldo;虏人虽破得汤阴，似未到此处杀掠，令堂与令弟料也无妨。&rdo;

岳飞的家是平原上的普通农居，蓬门筚户，茅茨泥墙，但岳飞却在马上惊奇地发现，如今自己家里除了原有的朝南正房和西厢房外，又加盖了东厢房。他们下马後，只见土墙柴门开处，走出一位绝色女子。她上身穿直领齐膝绵襦，下身穿齐踝短裙，都用素色粗麻布，脚穿麻鞋，顶部尖翘，而在头上和腰间各围着一条麻带，古代称为首绖和腰绖，这是丧服的标志。岳飞不由大吃一惊，心想：&ldo;本乡本里，我从未见过这个女子……&rdo;里面又走出一个少年，他见到岳飞，就首先喊道：&ldo;阿舅，自家们煞是想杀你了！&rdo;他正是岳飞二姐岳银铃的儿子高泽民，今年十五岁。

高泽民向屋里喊道：&ldo;五舅回家了！&rdo;於是岳银铃、还有岳翻和他的妻子芮红奴也赶到门外。岳飞见他们都穿素麻布绵衣，带着首绖和腰绖，忍不住流下泪来，说：&ldo;妈妈她……&rdo;岳翻忙说：&ldo;妈妈整日思念五哥，五哥快进屋去！&rdo;岳飞听得母亲健在，心头一块千钧重石落地，就带着妻儿，三步并作两步，进屋跪见姚氏。

岳飞的父亲岳和已在五年前病故，母亲姚氏今年正好六十。在岳飞之前，她生下五男三女，却只有岳银铃一个成人。她三十七岁时生下岳飞，四十岁时又生下岳翻。岳银铃嫁给本县新丰乡贻庆里的高昌实，而高泽民也不是她的头胎。在古代的生活和卫生条件下，婴儿死亡率是很高的。前面所说的那个绝色女子是岳银铃的小姑，名叫高芸香，今年十九岁。岳飞去过姐夫家，但他当时见到的高芸香，还只有十岁，所以一时竟认不出来。

今年正月金军进犯汤阴县时，岳翻、高昌实和高芸香的丈夫康世清都编组为保甲民兵，抗击敌人。结果康世清当场战死，高昌实受重伤，两个月後逝世，唯有岳翻逃得性命。无依无靠的岳银铃只好带着儿子和小姑投奔娘家。他们全身缟素，正是为亲人守丧。

岳飞长跪在母亲面前，连连叩头，口称：&ldo;不孝子岳飞拜见妈妈！&rdo;刘巧娘和岳云也跟着长跪叩头。姚氏见到儿子，又悲又喜，将儿子、儿媳和孙子一一扶起，又从刘巧娘手里抱过了尚未见过面的小孙子。岳飞向大家介绍了张宪，彼此诉说三年间的遭遇，都不胜悲哀。

岳翻对岳飞说：&ldo;五哥，可记得当年与你比枪底杨再兴？&rdo;岳飞说：&ldo;记得。&rdo;岳翻说：&ldo;此次与番人对阵，本县保甲虽然一败涂地，然而杨再兴却非凡了得，他匹马单枪，冲入敌阵，竟将金人底四太子刺成重伤。&rdo;岳飞问：&ldo;我欲再次会他，与他共杀虏人。&rdo;岳翻说：&ldo;传闻他已去汴京。&rdo;

高芸香在厨房料理晚饭，没有参加大家的谈话。她进入屋里，将岳银铃拉出屋外，说：&ldo;张四哥初次到此，可须去村坊买一角酒？&rdo;原来宋时南方买酒以升计，而北方以角计，一角相当於四升。岳银铃说：&ldo;你未曾听五哥言道，张四哥底浑家被虏人所害，他亦须守丧。&rdo;高芸香心头立时激起一阵酸楚的波澜，她也说不清楚，是为这个英俊男子哀痛，还是为自己哀痛。按当时规矩，在守丧期间，人们不得饮酒食肉，高芸香说：&ldo;我愁家中无荤腥待客，正待破几个鸡子。&rdo;岳家养了两只母鸡，但冬天产蛋不多。这个贫寒的家庭，还须积攒些鸡蛋，去集市交换一些日用品。岳银铃吩咐说：&ldo;便用素食即可，然而亦须做面食待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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