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满脸的怔忪,打个千儿磕磕绊绊的道:&ldo;回……回福晋,平南王府反了!被两广总督给端了老巢!方才平南王在乾清宫大宴上,咆哮天颜,随后暴起奔逃,在永祥门上……在门上被御前侍卫们给斩了!&rdo;
湛湛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蹭的一声打了个响鸣,原来那一千万两赈灾款项购买的枪火武器,在两广建设的军防,针对的并不是云南的平西王府,而是广东的平南王府!
所以平南王夫人才会登门拜访,费尽心机的向她打探消息,听戏的时候失手打翻了茶盅,看来平南王府对朝廷近两年动作不断的目的也抱有怀疑,也会不安和焦虑。
推测到这里,湛湛眼前猛的一下发昏,忙按住了宫墙,秋颜慌忙掺稳她,她嘴唇哆嗦着,&ldo;秋颜,你,你快扶我回去!我得赶紧回去!兮兮……兮兮还在那头……&rdo;
一个藩王被斩于御前,这样骇人听闻的事件也把秋颜惊得发愣,回过神又听见她的话骇得直哭,&ldo;福晋别怕!咱们这就回去!&rdo;
广东平南王府的窠臼被抄,这边平南王也已经身亡,谁知道平南王夫人被逼到绝境上会不会做出什么发疯的事情来,她恨自己的草率,就那么把闵兮留在了那样一个人的身边。
&ldo;湛湛!&rdo;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湛湛恍惚的回头,长泰门上走出一人,跨步走到她的跟前,&ldo;你怎么在这儿?&rdo;
&ldo;王爷……&rdo;湛湛膝头发软,直往下跌,&ldo;咱们……咱们得赶紧去救闵兮……&rdo;
诚亲王扶稳她,嘴唇咬得发白:&ldo;闵兮……闵兮怎么了?&rdo;
湛湛害怕的直喘气,双手攥着他袖口的龙头绣直发抖,&ldo;都是我的错,是我把她留在那里了……我不该出来找您的……&rdo;
听她把事情经过说完整,诚亲王微微松了口气,捧起她的脸道:&ldo;湛湛!你听说我说,这不是你的错,明白么?我带你去找兮兮,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她伤害不到兮兮的,好么?&rdo;说完他吻她的额头,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她的脚下起了浪潮,颠簸无望,这样一个有信念的人,他的背影如帆,满载清风,带着她一起冲出排山倒海的危难恐慌。
折返的路上她满耳狂风暴雨的呼啸,自责,惊惧生生抽着她的巴掌,走出百子门,耳边忽而静止,一瞬间风平浪静下来,诚亲王也慢慢停下了脚步。
重华门前,朱红的宫墙前映着两个孩童的身影,平南王世子拉着闵兮的小手,一起蹲在地上,瞧着墙根上一从蚂蚁由西往东缓慢的爬行。
茯苓悄悄的走上来,请安道:&ldo;方才格格一直哭闹,奴才就带格格出来玩儿了。&rdo;
诚亲王愈发握紧湛湛的手,侧过脸吻她的发顶,&ldo;瞧,我就说没事儿吧?&rdo;说着又回头看,&ldo;这小子是谁?&rdo;
湛湛靠在他的肩头,眼泪轻轻的低落下来,&ldo;平南王府家的世子,可怜这孩子了。&rdo;
望着那天真无邪的背影,诚亲王紧皱的双眉平展下来,腮边的线条绷紧又柔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ldo;这是上午,郝晔传到乾清门上的一封信,由他原来的属下宋戈转交给我的。晌午在大宴上,两广的军报也到了,平南王如何能接受,破口大骂之后撂下碗筷就走,结果你都知道了。&rdo;
湛湛拿过来看,信封上打着两广总督衙门的戳印,落得是郝晔的名目,信中只有两个字,&ldo;南风。&rdo;
诚亲王垂下眼,&ldo;看来皇帝要的是广东这张牌,削的是平南王府这座藩,不是云南,咱们都料估错了。皇帝这回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这出儿瓮中捉鳖玩儿得确实妙。据说是趁夜包围了他们王府,抄的抄,斩的斩,群龙无首,提前也无过多的防备,一个兵都未起,一个藩就这么塌了。&rdo;
湛湛心头麻木,&ldo;不管是削谁,办谁,这背后破碎的是无数的人心,王爷您瞧,世子爷这孩子又得罪谁了呢?&rdo;
话说着,从百子门上鱼贯走出七八名侍卫,其中几名径直往东,往漱芳斋的方向走,想必是针对平南王夫人而去。剩下几名停驻下来,其中的领班上前跟诚亲王打招呼,侧头望着墙根下的孩童,&ldo;臣等奉命来缉拿平南王世子,三爷,福晋,您二位带着格格回避吧。&rdo;
湛湛永生都难以忘却希珉被侍卫们带走的那一幕,他哭喊着找他额娘,声音在甬道中声嘶力竭的回响,却被侍卫们拉着拽着带得越来越远。
湛湛抱着闵兮,闵兮手里那只荷包下悬垂的流苏被她的泪水浸透,&ldo;王爷,&rdo;她把脸扎在他的怀里,&ldo;我心里真的好难受……&rdo;他拥着她久久沉默不语。
墙的那头传来一句唱词,在空旷的甬道中响彻。
&ldo;……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腰横玉带紫罗袍,赤胆忠心保王朝……&rdo;
第95章终章
万寿节已过去多日,勤政亲贤殿里,皇帝坐于北墙的宝座上详闻内阁军机的大臣们汇报政务,平南王府夫妇的遗体被运往广东安葬,云南平西王府又派出使者议和,所有的事情都如沿着他预想的轨迹一一实现。
叫散众臣工后,皇帝回到明间抚摸着龙椅宝座背靠的脊梁,缓缓在鞔青缎的坐垫上沉下身,阖上眼,阳光透进眼睑,是一抹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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