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待到入夜,天儿渐渐沉下,令人单单瞧上一眼,都会没来由的甚感倦意,月儿露头时,姜婧方才将笔搁下。
随意地伸个懒腰,晃动晃动脖颈,这信可算是书完了。
再过一个月便入秋了,届时戍边官兵返乡,探望亲朋好友,她们三女一郎也可见着爹爹了。
虽每逢夏末秋初之时,他们一大家子人才可相见,可好歹还是能见着的,西川驻军为抵外族,年年死伤不下千人,自己的爹爹尚能回乡探望,而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却再也回不来了,想及此处便是深感万幸,再没的任何抱怨了。
流云之下的石榴花已是开了,这一对两对的卿卿眷侣,亦是走到一块儿了,可自己这儿还孤单着呢。
姜婧蹙了蹙眉,暗暗叹道:“罢了罢了,不想这些,不念这些。”
本打算寻见小韭或水心,吩咐她们将篱笆院内的牵牛花修剪一二。
都赖姜老头同姜財这俩父子,打杂也是心不在焉的,没的半点儿用心,将那花花草草乱修一通,哪哪都不为美的。
这头尚在心中埋怨着呢,却是瞧见姝瑗捧着一叠衣裳行来,这清一色的白大褂,定是文王的衣物了。
昨儿个似是被文王掌责了,小脸蛋儿挨了一巴掌,今下再瞧见她总总是一副苦闷相,眉目间的神采亦是不现了,真真是可怜的人儿。
“有裙裳需贱婢带去浣衣的吗?”姝瑗走到身前询道。
“不需不需,你名唤姝瑗是吗?”姜婧可是没的半点儿架子的,主子是主子,可下人亦是人呀,哪哪都为使唤打骂可是不好的,她亦最是厌嫌这些的。
“是,姝瑗乃是贱婢的名字。”姝瑗回道。
这张嘴闭嘴的,总将贱婢挂在嘴边,让姜婧闻着,心里怎怎都不是个滋味儿,仕女也不是谁谁都能做的,那可同书童一般,得吃过书的女子才行,那儿卑贱了?!
“你们自宫里来的人都是如此吗?如此称呼自己。”姜婧询道,能被姜老头父子俩那般的顶礼膜拜,陈译三兄弟定是达官之后没跑了,就是不知为何官之后。
“嗯,都是如此。”这一嘴可是问住她了,自己若未入宫,再者遇见文王亦不需如此低态,唉,都赖自己,怨不得别人。
姝瑗定是忙前忙后累坏了,这额首旁的鬓发早是一缕两缕散落而下,遮于眼前,掩着视线。
见状,姜婧抬手为她轻捋起秀发,将垂落至面前的几缕鬓发拢去耳后,眼下再看又是活脱脱的一位俏佳人了。
“那,这儿可不是宫内,这儿是姜家,你同我或是同其他人,都不需如此自称的。”姜婧说道。
“可是……他……”姝瑗支支吾吾好半晌了,文王二字她终是未曾吐出,或是不愿暴露他的真实身份吧。
月儿凄凄,人儿惨惨,皎洁的月光映在她的眸中,可她看到的却是文王。
入夜后的天儿渐沉渐凉,可眼前男子的穿着却还是那般单薄,单单一件白袖袍掩身,衣襟开叉到了腹部,这袒胸露乳的样儿,真怕他染着寒了。
气归气,怨归怨,可到底还是心里有他的,姝瑗连忙上前为他披上件袄子,又是撤了撤衣袖,拢了拢衣襟,这会儿倒是伺候的周全,颇为上心。
她心头可还存着火气呢,无奈,再者气他怨他狠他,亦是不愿见着他因疾卧于榻上。
再为他燃上香薰炉,说道:“文王若是再无其他吩咐,那贱婢便先退下了。”
她并未犹豫,贱婢这个自称,且算是烙在身上了。
“还有吩咐。”文王说道。
闻言,她又挪步到文王身前,很是恭敬地候着,回道:“是,贱婢在,文王还请吩咐。”
但见文王起身凝视于她,虽不语,可手上的动作却是未停过,离她越来越近,她亦越来越无措。
每每被其宠幸却似玩弄一般,说到底还是身份有别,自己对他来说,或趣或物吧,并非伊人。
抬手抚去唇珠上的一抹粉嫩,又轻蹭了蹭她的面颊,询道:“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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