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上去十一二岁的男孩和女孩,容貌稚气而精致,穿着淡色长袍。男孩神色慵懒倨傲,一头白发如雪。女孩五官秀气,黑发披散,正笑着对男孩说什么,男孩倚桌而坐,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皮也没掀。
她来学堂才三个月,老实说,她不认识他们,也不想认识。
听声音,刚才说话的应是女孩,现在,不知他们起了什么争执,女孩光天化日之下抱住男孩,又捏又揉,俯在男孩耳边不知是说话还是亲吻……啊,她真的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
可……她只看过大人才会嘴对嘴,他们也只比她大不了多少……算了,这也不关她的事。如此想着,她又多瞄了一眼。
她没有朋友,任何人对她而言都是&ldo;怪物&rdo;。不是因为自卑,只不过……她讨厌自己,有点愤世嫉俗而已。同龄的不喜欢找她玩,她乐得高兴,看见那些&ldo;怪物&rdo;就讨厌……
&ldo;你很孤僻哦,这样可不好,你会交不到朋友。&rdo;女孩不知何时跑到她身边,脸上挂着亲切友好的微笑。
她受惊缩肩,透过搭眼的乱发,只看到她的下巴和‐‐嘴。
好小的嘴。
暗暗叹道,她飞快低头,抱起书册要离开。
&ldo;喂喂,小妹妹,我没那么吓人吧?&rdo;女孩怪叫,拉扯她的衣袖,迫使她不得不重新坐下。
&ldo;你、你……放手。&rdo;反手推开那女孩,厌恶的表情浮上小脸。
&ldo;……我真的这么让你讨厌?&rdo;女孩立即换上哭脸,受伤地捂着自己的心,&ldo;你别怕嘛,我们知道你的眼睛……&rdo;
吓?她低低吸气,惊恐地抬头对上女孩的眼。唔,还好,有头发盖着,看得不是很清楚,这样对她是最安全的,&ldo;你、你知道什么?你们、你们讨厌,走开,不要理我,怪物。&rdo;
怪物……
女孩装哭的脸一下子变成目瞪口呆。她身后,满头雪发的男孩却笑出声,一脸讽刺。
&ldo;你笑什么笑?&rdo;女孩回头怒斥男孩,再转头,认真对她道,&ldo;你别怕,我们的老爹辈都是朋友哦,我们也做朋友嘛,长大以后共事才能心意相通。&rdo;
心意相通?她厌恶撇唇,&ldo;鬼、鬼才和你心意相通。&rdo;
&ldo;唉!&rdo;双肩耸起又放下,女孩深深吸一口气,皮皮笑道,&ldo;这样说吧,小妹妹,我们知道你的……&rdo;她指指自己的眼睛,&ldo;你的眼睛有什么问题,这在古骨族可是件好事,多少古骨族灵想拥有你这样的眼睛还求不到呢。你说对吧,月纬?&rdo;
男孩低笑,懒懒地掀动眼皮,看了她一眼。
她恼怒起来,&ldo;你们、你们知道什么?怪物,你们全是怪物。走开。&rdo;
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全身上下她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眼睛。说他们是怪物,其实……其实,她自己才是个最大的怪物啊。
&ldo;喂喂,小妹妹,我好歹也是未来的水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rdo;女孩不高兴了,从座位上忽地站起,用力将她按回椅上,&ldo;我听爹说了,你现在小,没法控制,等你长大了,就会觉得你的眼睛是古骨之宝了。&rdo;
她的眼睛……是宝啊?
&ldo;你、你走开……&rdo;她快哭了。
见她小小的牙齿咬着下唇,像被她的大力吓到似的,声音参杂哭腔,女孩赶紧放开搭在她肩上的手,在怀中摸了摸,掏出一条纱绢。
&ldo;来来,不准哭。&rdo;女孩有点无奈,叹气道,&ldo;这样吧,这条纱绢送你,你不喜欢眼睛看到的东西,用这个什么都能挡住。这是用浣火蜘蛛的丝织出来的哦,全古骨城只有三条。&rdo;女孩将纱绢理成长条,拨开她的乱发,系在额上,让纱角飘下,正好垂盖着眼睛。
糟,看到了,好恶心。
被女孩拨开头发,她呆了,脸上升起极度的厌恶,正要跳起,又被她系纱绢的举动怔住。
白白的,雾雾的,好像……看得不那么清晰了耶……
&ldo;啊,你也蛮漂亮的嘛。&rdo;女孩大咧咧叫起来。老是见她一头乱发搭额覆面,还以为她长得多难看呢。瞧,眼睛大大的,鼻子高高的,小脸又白又滑,不错嘛,就是眼中的厌恶让人很受打击……
女孩又叹气,摇头,&ldo;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想有一双像你一样的眼睛哦。透……&rdo;
&ldo;走‐‐开‐‐&rdo;她大叫跳起,透过纱绢瞪她。
她讨厌自己的眼睛,讨厌讨厌!
这种眼睛有什么好,看别人是怪物,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怪物。如果要她选,她才有不希望有这样的眼睛,不希望,一点也不希望。
她是怪物,她是怪物啊,不然也不会天生‐‐透骨眼。
她的右眼……别人看她一切正常,她看别人,特别是移开所有覆盖物,直接用右眼去看,她看到的是什么,是一副副会走会跑会说话的骨骼。
她的右眼‐‐天生透骨眼‐‐无论何时何地,都能透过血肉看到生物死后才能出现的骨骼。
自懂事开始,她就怕用眼睛看人,怕看了满街的骨骼夜里会做噩梦。她怕,怕死了。爹娘知道,可爹忙,根本没时间关心她;娘总是让她别怕别怕,却根本无法体会她满眼骨头的恐惧感。这女孩居然希望有一双和她一样的眼睛,她根本不知道害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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