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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杨鹤抵达陕西不久，适逢&ldo;己巳之变&rdo;－－崇祯二年清军越过长城、逼近北京，陕西三边的驻军奉命&ldo;勤王&rdo;，保卫北京，因此他手下几乎无兵可调，成了一个光杆总督。他的战略决策别无选择，只能是主抚不主剿－－对于造反武装无力围剿只能乞灵于招抚。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后来杨鹤&ldo;招抚&rdo;失败，面临审判时，杨嗣昌为父亲申辩说：为了勤王，五名大帅全部奉调，陕西精锐之师尽付东行。陕西空虚，&ldo;流寇&rdo;横行。臣父以三百士卒去对付神一魁（造反武装首领）数万之众，不得已而招抚、遣散。事实确实如此。

其实，更深层的原因，朝廷也是主张&ldo;招抚&rdo;的。在&ldo;剿&rdo;与&ldo;抚&rdo;的抉择上，崇祯皇帝举棋不定，而更倾向于&ldo;抚&rdo;。在他看来，&ldo;民穷为盗&rdo;，原因在于&ldo;抚字失官&rdo;，也就是说地方官在&ldo;安抚&rdo;、&ldo;抚恤&rdo;、&ldo;招抚&rdo;上，所下功夫还不够。负责军事的兵部为了推卸&ldo;督剿无方&rdo;的责任，也大力鼓吹&ldo;招抚&rdo;，兵部尚书梁廷栋向皇帝说：&ldo;抚字得法，自然盗息民安。&rdo;在朝廷一片主抚声中，派出御史吴［生生］带了赈济钱粮前往陕西，协助招抚。看来杨鹤的

招抚，虽然是权宜之计，却没有违背中央的决策。

问题的关键在于，朝廷对于陕西&ldo;流寇&rdo;的严重性认识不足，以为是乌合之众，是地方措置适当。其实不然，它是各种矛盾的总爆发，政治腐败加上天灾人祸，社会早已病入肓，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无以为生的民众只能铤而走险。在这种情况卜，&ldo;剿&rdo;不但不能治标，反而刺激矛盾更加激化；&ldo;抚&rdo;的调理作用在连年灾荒的打击下，迅即化为乌有。时局发展的总趋势，预示着杨鹤&ldo;招抚&rdo;的必败下场。他在谋求注定失败的成功，不能不说是一幕悲剧。

杨鹤当然希望出现奇迹。他匆忙招安了陕西最具战斗力的造反武装首领神一魁，还特地在宁州城举行了招安庆典，在宁州城楼上设置龙亭，令降兵头目叩头顶礼，三呼万岁。然后要他们抬着龙亭，在&ldo;圣寿无疆&rdo;、&ldo;太平有象&rdo;两面杏黄旗导引下，进入杨鹤的总督衙门，让他们听皇上的&ldo;圣谕&rdo;。礼毕后，杨鹤带领他们前往关帝庙杰香发誓。途中，降兵们争先恐后扛抬杨鹤的轿子，欢声雷动。七天后，神一魁拜见杨鹤，杨鹤宣布赦免其罪，并授予守备官职，发给降兵饥民印票，遣送回乡。杨鹤为了表明诚意，下令官军安营休息，不许枉杀降兵，使神一魁的部众处在毫无约束的情况下。杨鹤要他们投奔官军或解甲归田，他们大多阳奉阴违，安然如故。其后果是严重的。正如文秉《烈皇小识》所说：&ldo;群盗自是视总督中儿戏。&rdo;问题在于，成千上万的造反大军一旦接受招安，如何安置，十分棘手，到处是灾荒，少量赈济根本不解决问题。

根据杨鹤命令，安置神一魁部众的延绥巡抚洪承畴为此大叹苦经：解散安插讲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村落全部成了丘墟，数千之众，无居无食，何以度生？押回未必尽回，散又无处可散，实在是千难万难。奉命前往陕西赈济的御史吴［生生］也看到了症结：&ldo;流寇&rdo;中多饥民胁从，如不解散，那么赈济毫无益处。现已下招安令，然而招安不难，解散真难。解散之难在于，使叛军还军伍，要按月发饷；使饥民返还原籍，要发给种子，使之安生。他还指出，陕西之乱起于灾荒，招安以后，如果不稍微赈济，&ldo;是出之死地，终不能予以生全&rdo;。他希望朝廷继续拨发银两赈济，但得不到回音。

因此不断出现&ldo;倏抚倏叛&rdo;的现象。一些先前接受招安的小股造反武装，重新起兵反叛。官员们纷纷指责杨鹤主抚不主剿，导致局面难以收拾。

杨鹤经受不住重压，精神趋于崩溃，向皇上请求辞职。他痛苦万分地说：臣自历任三年余，无一日不在多凶多惧之中，未尝一日称病请假。由于军情紧急，惊吓忧虑，食不下咽，遂成毁食之症，日复一日饮食不进，形容渐柘日食薄粥渐觉喉间窄小，胸中如已有一积块不化。臣焦头烂额，愈病愈忧，愈忧愈病。倘蒙皇上哀怜，容臣回籍调理，留臣未死之身，使臣子杨嗣昌尽瘁危疆，亦臣所以忠于皇上！杨鹤的这篇奏疏写得哀怨凄苦，希望能够从陕西全身而退，愿以儿子杨嗣昌代尽一片忠心。

然而皇帝却不为所动，给他的批复冷冷的几个字：&ldo;已有旨了，该部知道。&rdo;所谓：&ldo;已有旨了&rdo;云云，是指半个月前他所下达的圣旨：&ldo;还着悉心料理，不得遽求卸担。&rdo;此时已经升任陕西巡按的吴［生生］，在背后捅了一刀，弹劾杨鹤&ldo;招抚失策&rdo;。杨鹤如果不能有所作为，处境岌岌可危。

不料，一个月还不到，神一魁手下的两名大头目，带兵北上攻占军事重镇宁塞。消息传到北京，朝廷内外舆论哗然，主剿派气势汹汹向主抚派大兴问罪之师，原先的主抚派也看我使舵，谴责杨鹤。曾经支持杨鹤的吴［生生］摇身一变，极言&ldo;抚局&rdo;之害，谴责杨鹤&ldo;主抚误国&rdo;。

崇祯皇帝大为震怒，下了一道措辞严厉的圣旨：&ldo;杨鹤总制全陕，何等军权！乃的流寇披猖，不行扑灭涂炭生灵，大负委任。着革了职，锦衣卫差的当官旗扭解来京究问。&rdo;这种革职查办的处分，未免有失公允。杨鹤&ldo;抚局&rdo;的大政方针是得到皇帝认可的，也体现了皇帝的主抚思想。但是到了追究责任的时候，杨鹤再搬出这些谕旨，已经无济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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