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依依没注意,目光落在胸前的红豆上,忽然“唉呀”一声。“可是我都没送过你什么礼物……”“你送过了。”他突然说道。“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青辞眸光微垂,脸颊莫名染上红晕,他抿抿唇,犹豫片刻只问道:“你真的不记得那晚发生了什么?”那晚发生了什么……伍依依这两天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她原本以为那不是一段重要的记忆,加上婵婳说的那些仍旧绕在她心口,所以她下意识不想去在意。可是那天问起青辞,他的反应好像不一样。他若真跟婵婳有什么,伍依依问他的时候他不应该躲闪遮掩么,可是那天,他的脸上却是有些失望,而且……还藏有几分羞涩。这让伍依依不得不又提起兴趣,想追问个明白。只是不管后面怎么问他,青辞都不肯开口了。“所以,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呢……”“要不,你去北崖逛逛,说不定能想什么。”江蓠在一旁提议道,忽而眼角瞥见床头的一个小盒子,抬脚而去,“这是什么?”伍依依眼疾手快地抢过,欲盖弥彰地遮掩道,“没,没什么……”“依依,你不信任我,有宝贝都不给我分享!”江蓠哼哼地转过头。“不是什么宝贝……”是之前在青辞的房间找到的小木盒,那次丢在雅桂苑后一直没来得及拿回来还给青辞,后来有机会了,伍依依又不太想还给青辞。实在是太好奇里面会是什么了,加上这次青辞的反应,伍依依更想知道里面的东西,所以特意放在床边,苦思冥想解开盒子的办法。“小狐狸的宝贝,他能有什么宝贝!”“我也很好奇啊,会是什么呢。”伍依依摇了摇小盒子,只有很清脆的声音,有点像铃铛,但是声音很小。“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江蓠虎头虎脑地抢过,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用法术一掌把木盒给打碎了。伍依依瞪着双眼,神思还没反应过来。“……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是吧,还是我聪明吧!”江蓠没听出伍依依话下的调侃,还傲然地扬着头夸耀道。伍依依敷衍一笑,慢声慢气地说道:“那若是阿辞问起来,你说我要不要把你的‘聪明事迹’告诉他?”江蓠翻开木盒碎屑的手一顿,抬头讪讪笑道:“这件事就不必让小狐狸知道了吧……”她手指似是已经摸到了宝贝,轻声惊呼了一下,而后浮现出一脸失望的表情。“我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迎风铃啊。”“迎风铃?”伍依依也凑了过来,接过江蓠手中的宝贝一看,果真是迎风铃,三个铃铛中有一个铃铛好像坏了,为了美观,里面塞了一颗红豆。“诶,这好像是你丢的那串迎风铃吧!”江蓠说道。“迎风铃不都长得一样吗,你怎么知道是我丢的那串?”江蓠指头点了点那颗红豆,“呐,这里当初不是因为我给你弄坏了,所以随手抓了一颗红豆塞进去的嘛。”伍依依脑中一惊,想到青辞说的那句“你送过了”,难道……“小狐狸为什么要偷你的迎风铃啊,这东西玄灵宫多的是,有什么可宝贝的!”“可能……是我送给他的吧……”当夜,伍依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直惦记着那串迎风铃的事。反反复复琢磨了许久,她决定听从江蓠的建议,去北崖逛逛。晚上的北崖,荒芜萧索,风声中似乎还夹杂着幽魂的低语、狼嚎虎啸,听得人心尖颤颤。伍依依沿着崖边走了一路,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快入冬了,崖顶又冷又空,寒风不断往她的袖口中钻,伍依依搓了搓双臂,准备打道回府算了。“诶唷——谁啊,踢着老身的腰了!”伍依依骇然,慌忙退了几步,环顾四周明明依旧没看到人影,哪里来的人声!“小姑娘,是你啊。”“你是谁?怎么不出来?”“出来?那你等会啊,等老身把自己拔出来……”他说完,开始“嘿呀——嘿呀——”地喊起了号子。伍依依循着声音找了许久,最后发现是从自己脚边的一根人参发出来的。他开始只露了个手掌大小的头,随着他的号子声越来越响亮,身子也越来越大,最后竟变成了一个花白胡子的老爷爷。“你……你是?”伍依依眨了眨眼,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怎么,不记得我老头子了?”他忽然一拍脑袋,说道,“哦对,你的记忆还放在我这儿呢,忘了也正常。”那你证明,永远不会离开我!“记忆?什么记忆?”“百年前你不想要的记忆啊!”老参从腰间摘下一个红色葫芦,不紧不慢地喝了口酒,“一百年了,小姑娘,怎么样,没有那段记忆,你过得更好了吗?”伍依依听到这儿,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她悄悄靠近老参,对着他白花花的胡子一扯。“唉哟——”老参惨叫一声,皱着眉恼道,“做什么?”伍依依盯着手中的胡子,看着它变成了几根人参的根须,心中震惊。“你真的是人参精啊!”“去去去,没大没小,什么人参精,我是仙,仙懂不懂啊!”老参皱巴巴的脸挤在一堆,语气虽不高兴,但脸色依旧祥和。人参……仙?这个词在伍依依脑中飘过,留下一串怀疑。不过看这位老公公也不是坏人,他说是仙就是仙吧。“那我丢的那段记忆呢,你能不能还给我?”“嗯?想要了?当初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要拿回嘛!”老参又喝了口酒,忽而大笑了三声。“你笑什么?”伍依依侧目盯着他。“该忘得忘不掉,不该忘的却寻不着,小姑娘,做人啊,最忌寻求圆满,否则,欲望在前面走,身子在后面追,那才叫惨呐!”他奇奇怪怪地说了一堆,伍依依听得晕晕乎乎的,被山风一吹,头都有些痛了。“你一根人参,还教我做人!”伍依依有些不服气。老参也没生气,笑眯眯地看着她,“老参我身在荒野,心观江湖,人间百事的滋味,都不过我壶中的酒罢了!”“要不,你尝尝?”他从腰间又变出一个红色葫芦,比他手中的那个葫芦小得多,但模样是一致的。伍依依接过,晃了晃葫芦,又凑到壶口闻了闻,确实是酒味,便大胆的尝了尝。才浅浅尝了一口,伍依依忍不住想吐出来。“什么味啊,好难喝!”“五味杂陈自然难喝啊,不过比起人生滋味还是差了些!”老参一边笑着说完这句话,一边消失在伍依依眼前。山崖间回荡着他的笑声,寒风吹过他残留的痕迹,一瞬一息之下,方才的对话便如过眼云烟,隐约记得,又极为不实在。伍依依晃了晃头,感觉头痛得更厉害了些,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感冒了,都出现幻觉了……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手中的葫芦荡来荡去,啷啷珰珰的声音像是溪水的追逐。忽然,风声中多了迎风铃的声音,清脆悠然,配合着“追逐的溪水”,似是在演奏一支和谐的乐曲。“依……圣主……”是阿辞的声音!伍依依抬头,努力让视线变得清明,迷糊之中真的有看到青辞的身影。“阿辞,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伍依依忍着头痛弯了弯嘴角,她颤着步子往青辞的方向赶过去,可是青辞好像没看见她一样,匆匆擦身而过,奔向她身后。“阿辞……”伍依依回头,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刮在身上的不是寒风,是夏夜的凉风,荒芜萧瑟的山崖忽然迸现生机,绿草茵茵,鸟雀虫鸣,一切都鲜活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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