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里琛趁着这个机会也穿上了黄马褂,正中站定:&ldo;诺敏接旨!&rdo;
诺敏一甩马蹄袖,上前跪下:&ldo;臣诺敏恭请圣安,谨聆皇上训示。&rdo;
图里琛站在上边说了一句:&ldo;圣躬安!&rdo;就开始宣读圣旨。这圣旨长篇大论,无非是夸奖诺敏如何能干,如何忠心等等。最后说:&ldo;诺敏实为天下第一抚臣,其他各省督抚皆应效法。着诺敏加尚书衔,赏单眼花翎,以资奖励。钦此!&rdo;
诺敏听完,连连叩头谢恩,说道:&ldo;臣诺敏有何德能,蒙圣上如此褒奖?臣只有更加努力,治好三秦,以报圣上知遇之恩。&rdo;
图里琛放下了钦差大人的架子走下来说:&ldo;圣上宵旰焦劳。一心求治,望诺大人不负圣上栽培,也不负年大将军的举荐。&rdo;他向周围看了一眼,&ldo;哎,诺大人,把你的客人们都请回来吧,大家也都见见面嘛。田文镜呢?他今天没在这儿吗?&rdo;
刚才被赶出去的人又都纷纷回到厅里。诺敏请钦差在正中坐下,这才说:&ldo;回钦差大人,田大人几天来一直忙着在藩库里清点银两账目。今日已经清点完毕,听说他上街看灯去了。&rdo;
&ldo;哦?听诺大人说话的口气,好像并不在意田文镜来挑剔山西的政务?&rdo;
诺敏叹了口气说:&ldo;唉!这事说来话长。山西多年的积欠,我到任后不到半年就全部归库,难免不引起别人的妒忌。田大人在这里帮我查清了银两账目,也为我消除了闲言,我实在是感激不尽。再说,我与田大人同为一朝臣子,同事一代圣君,又没有宿冤旧仇,他就是说了什么不当的话,我也懒得和他计较。只不过,这位田大人虽然认真,可行为却不大检点。他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个女子,养在驿馆里。闹得省城里风短流长的,很不好听。所以下官刚才把那个女子带进府里,暂时看管。请大人示下:这女子当如何处置呢?&rdo;
图里琛一笑答道:&ldo;这是你巡抚职权里的事嘛,你自己瞧着办吧。田文镜和你为了山西亏空的事打官司,惊动了朝野,谁还有心思来管他这风流罪过呢。啊?哈哈哈哈……&rdo;
诺敏连忙说:&ldo;是是是,钦差大人说得对。其实,我也并不想和田大人过不去,可是他不肯放过我,我也只好奉陪了。幸亏圣聪高远却明察秋毫,不然的话,让田文镜这样折腾下去,我头上这个&lso;冒功邀宠&rso;的罪过,可是洗雪不掉了。&rdo;
两人正在这里谈话,却听外边又是一声高喊:&ldo;田文镜前来拜会钦差大人!&rdo;
众人正自惊异不定地往外看时,田文镜已经大步走进了花厅。只见他带着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左顾右盼了一下:&ldo;嗬,这花厅里可真热闹啊!钦差大人是在这里吗?&rdo;
诺敏忙上前来说:&ldo;田大人,请看,上坐的就是钦差大人。&rdo;
&ldo;那好啊。请钦差大人正位,容我田文镜叩请圣安。&rdo;
一边说着,一边&ldo;啪,啪&rdo;打下了马蹄袖,翻身跪倒:&ldo;钦差西路宣旨使臣田文镜叩接钦差山西宣旨使图里琛!臣田文镜恭请圣安!&rdo;
在座的人们一听,全部愣住了,&ldo;钦差叩接钦差&rdo;,&ldo;宣旨使叩按宣旨使&rdo;,&ldo;西路宣旨使叩接山西宣旨使&rdo;。这事儿要不是今天亲耳听到,大概谁也难以相信。有人想笑,可又不敢笑。看上边站着的图里琛时,只听他不动声色地说:&ldo;圣躬安!图里琛愧领你的大礼。不过,你先别忙起来,有奉旨要问你的话。&rdo;
田文镜忙又磕了个头说:&ldo;臣恭聆皇上圣谕!&rdo;
&ldo;奉旨问田文镜:尔到西大营年羹尧处传旨,系奉专差,并无沿途采风之旨意。尔何故无事生非,干预地方政务,妄奏诺敏贪功邀宠、取媚当今?难道朕是可欺之主吗?&rdo;
田文镜从容不迫地叩了头说:&ldo;臣田文镜回皇上问话:臣此次所奉本系专差,但臣原来在户部时已屡蒙严旨,限期清理山西、直隶、山东、河南诸省财政,此旨意已记档收存。是以臣过问山西亏空一案,并非以钦差身份横加干预,而是以户部司官身份查看山西藩库。臣与诺敏地位悬殊且并无私怨,正因主上乃英明之君,臣才不敢渎职轻纵,乞圣上烛照洞鉴。&rdo;
诺敏听了田文镜这话气得牙直痒痒。心想,你怎么早不说你是以户部司官的身份来查库的呢?但现在图里琛正在代表皇上问话,他却不敢插嘴。图里琛也被田文镜的答辞闹糊涂了。但他是奉旨问话的钦差,却只能问话而不能停下:&ldo;皇上问你,山西全省的亏空早已补齐,尔又要查看,可曾查清?&rdo;
&ldo;回圣上,臣已查清。藩库银账相符,毫厘不差。&rdo;
图里琛勃然变色:&ldo;田文镜,既然藩库银账相符,足证明朕用人有方,鉴人不谬,诺敏确实是天下第一抚臣。问尔田文镜,尔无端污人名节,是何道理?尔谎言欺朕,又该当何罪?说!&rdo;
听了这话,田文镜突然觉得心里一寒。他和邬思道部万万没有想到,雍正皇帝会问得这样刁钻狠毒,也万万没有想到皇上对诺敏会袒护到这种程度。他不敢再为自己辩解了,再多说就是对皇上的不敬了。他磕了个头说:&ldo;臣愚昧。诺敏确实是&lso;天下第一抚臣&rso;。皇上问话,臣无言以对,伏惟圣裁。&rdo;
图里琛断喝一声:&ldo;来!革掉田文镜的顶戴!&rdo;
图里琛带来的两个亲兵,闻令快步走上前来。田文镜却把手一摆,自己从头上摘下顶戴来,双手呈了上去。
图里琛从上边走下来,拉起田文镜说:&ldo;文镜兄,你不要这样懊丧嘛。办砸了差事,被摘掉顶子的人多着哪。以后只要干好了,皇上还会有恩旨的。来来来,我为你压惊。&rdo;说着把田文镜硬拉到桌旁坐下,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酒。
诺敏也赶来凑趣:&ldo;文镜兄,放宽心,权把这事当成一场噩梦算了。来呀,你们也都不要干坐着,给钦差大人和田大人敬酒啊!&rdo;
田文镜胸有成竹,并无丝毫的恐惧,也没有放下笑容。凡是过来敬酒的,他都来者不拒,一饮而尽。图里琛在一旁看了不禁暗自称赞,好,是个人物!
诺敏一声令下,院子里的爆竹震天响起,早就准备好了的焰火也放了起来。此时已至中夜,但见明月如辉,光照大地,焰火喷出来的彩霞,绚丽缤纷,这一群各怀异心的人坐在一起吃酒赏月,也确实是别有情趣。
今天最高兴的人大概就数诺敏了。皇上这一道诏谕颁下,&ldo;天下第一抚臣&rdo;的名号将不胫而走,响遍神州。自己现在就已是二品大员了,以后超升的机会还能少得了吗?他兴奋地大喊一声:&ldo;哎,我说你们不能总这样枯坐着喝酒啊?谁会讲笑话就来一个,给钦差和田大人解解闷!&rdo;
山西的这些个官员,都和诺敏休戚相关,他们明白巡抚大人的心意,于是马上有人就站了出来:&ldo;我来给二位大人说个笑话。&rdo;他看了一眼田文镜,&ldo;这可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一件事。那年我进京赶考的路上,错过了宿头,睡在一个大树林里。半夜时分,忽然听到一阵悲悲切切的哭声。我心里奇怪,便走过去问他:&rdo;你哭什么呢?&lso;那人说,&rso;我是个举子,可是,命运不济,连考了三场却场场名落孙山。你看,这就是我写的文章,哪一点不好?分明是考官瞎了眼嘛。&lso;我接过文章一看就忍不住笑了,那文章写得简直是狗屁不如!我刚要点拨他两句,可是,一抬头,人不见了。我这才知道自己是遇见了鬼,吓得我半宿都没再合眼。&l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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