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微:“我问的是姻缘,你算的是什么?”肖大师:“我算的自然是姑娘当下心里最想得知事。”傅蓉微不信他算的命,说:“装神弄鬼,一派胡言。”即便如此,这位肖大师也不生气,反倒笑吟吟,问:“姑娘今日像是寻仇来的,可鄙人实在不记得与姑娘有过照面呐。”傅蓉微盯着他,说:“你上次给我算命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八字正官、正财,非富即贵,让我耐心等着便可。”上次,那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傅蓉微等到最后,苦吃尽了,却落了个国破殉城的结局。等了一辈子也没等到命定的“非富即贵”。她是要和他讨要个说法。上辈子姜煦一直都知道,傅蓉微的生辰八字是假的。花神庙为她塑玉身的时候,第一座玉像即将完工的时候,在一个雨夜中,莫名碎掉了。工匠视之为不吉,内心十分忌讳,四处张罗着找位风水大师给算算。姜煦藏身在已易主的馠都里,办事不好张扬,便由着他们去了。不几日,工匠请回一位肖姓的道长。正在花神庙中养伤的姜煦,隔着一道暗门,看清了那位肖姓道长的模样,瞬间眼睛都充上了血色。兖王萧磐身边也有位姓肖的半瞎谋臣,在兖王事成后,加封国师,荣宠无双,名声大噪。姜煦第一眼便认出来了。兖王称帝的登基大典上,是最好的刺杀机会,可惜姜煦一身的伤,没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姜煦不是荆轲,做不出那份决绝。他要留着命,以待来日。已贵为国师的肖半瞎,在花神庙中装神弄鬼,最后停在了那道暗门前。姜煦从砖墙的缝隙中,对上他那双浑浊空洞的双眼,听他侃侃而谈:“傅皇后的命格,当年由鄙人亲口掐算,虽然生辰八字是假的,但十二命宫做不得假,馠都不是她的福地,她应该往北边去,天所授,得遇贵人,便可辅之成蛟化龙。”工匠文化粗识,听的一头雾水,似明白又似完全不明白,便问:“那依道长所言,此局该如何破解呢?”肖半瞎不错言地盯着那扇暗门,答道:“她若硬要留在馠都,也不是不可,无非世代困宥于此,劫数重重,不得解脱。重改花神庙的风水,面向北吧,东南侧堆砌一块太行山石以阻断此地与皇室的地脉,方可得到安息。”姜煦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兖王一派至今称呼傅蓉微仍为皇后,他们不承认她儿子的身份,自然也不会尊她为太后。肖半瞎离开后,倒也没向兖王告密,他在花神庙中平安养好了伤,亲自督建了园子庙宇和玉塑,那些工匠们听了肖半瞎的忽悠,到姜煦面前要了钱,大张旗鼓从关外折腾了一块太行山石回来,按照肖半瞎的指引,压在了东南方向。自此,傅蓉微的身后事才算真正安稳。他独自一人打马归乡,一别馠都十几年。那些他没有经历过的往事,尽管查过,但依旧模糊。今日亲眼得见这一幕,他终于相信,当日肖半瞎对他说的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傅蓉微找肖半瞎合计过命格。但可怜她至死都不知道,从一开始,肖半瞎就挖好了坑等她往下跳。肖半瞎摘下了眼上蒙着的黑布,端正了神色,对傅蓉微道:“姑娘,我们当真见过?”傅蓉微道:“先生,你通鬼神知天地,何不算算我们之间的缘分?”肖半瞎想了一想,伸出一只手,口中迂腐的念叨一句:“姑娘冒犯。”那手直直的探向傅蓉微的脸面,傅蓉微不躲不避,任由他作为。肖半瞎的手停在傅蓉微的眼前,却并不贴上来,而是堪堪留了一线缝隙,从百会开始,虚虚的描摹着她的五官骨相。等到他的手滑至傅蓉微的咽喉处,他整个人身子猛地一颤,像是如初梦醒般,缓缓将手收回。傅蓉微问道:“如何?”肖半瞎呢喃道:“怪哉,我命中竟欠着姑娘一个因果,怎的我之前从未掐算出呢……”傅蓉微在他的摊子面前,蹲坐了半天,觉得脚软无力,于是站起身,整理抚平裙衫上的褶皱,与肖半瞎拉开了几步远,她的声音也变得远了:“既然先生今日收摊了,我便不再打扰,但先生今日的话,我记下了,您命中欠着我一个因果呢,我来日再向您讨教,希望先生到时别忘了。”傅蓉微拾阶回明真寺。徒留肖半瞎独自一人百思不得其解,嘀咕:“到底是哪里结下的愁怨?别是上辈子的情债吧?啊呸呸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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