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当场就愣住了,她根本不记得有过这件事情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然后她略带同情却也是怀疑地看向薛蟠,后者苦笑了一下,“姨妈的好意侄儿心领了,但是批命如此,天意难违。母亲也是急了,她心中有气,您一定不是忘了,而是以为侄儿身体已经好了。就在昨日,在大觉寺的方丈为侄儿算了一卦,更是肯定了这件事情,姨妈也不用在烦心了,顺应天意而已。”
王夫人蒙住了,说不出话来了,这样一来,京城中上蹿下跳的人在忙什么,他们看中薛蟠做女婿,是因为人年强有前途,而且家中有钱,却不算高门,女儿嫁进去可以好好享福,但是这个批命一出,谁还敢嫁,要是出点什么事情算谁的?是按照克父算啊,还是按照克妻算啊?反正这良人,变成了凉人了。
但是,眼下真的尴尬的事情是薛家一致认定这件事自己是早就知道的,这次来薛府是明知故问,揭开人家的旧伤疤。在薛家人眼中自己算是可恶至极了。但关键是自己真的有收到过这样的信吗?王夫人不能肯定地回答,因为她真的不知道。
薛母在薛蟠一二岁的时候当真写过很多信到京城。她为了薛蟠的病操尽了心,希望在京城有着更多人脉的姐姐与哥哥可以为了自己的儿子介绍名医。王子腾还有介绍过一些,王夫人却是一直推脱,根本没有出过力气。当年她确实不认为薛蟠能活下来。而后来具是怎么治好的,她也没有关心过。一个在金陵、一个在京城,天南地北的,徐嬷嬷的联系也断了之后,加上了当时大房张氏的死亡,宝玉的出生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她也就没有关心过心中看不起的妹妹一家。
谁知道风水轮流转,十多年过去了,王夫人看中的病秧子居然会有出息了。此刻,王夫人很难不心虚了,她不清楚薛母是不是真的提过这事,她后来连信都是随意翻翻,十多年前的事情早就不记得了。要是真的说过,自己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当下也没有了再呆下去的脸面,马上起身讪讪地告辞了,“这件事情是我疏漏了,妹妹正在气头上我也劝不动,妹夫、蟠哥儿,我们下次再聊。”
***
“就这样了?”郇昰把薛蟠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早上的批命一出,京中终于安静了下来。这段时间他看着那些嗡嗡嗡地大臣们都烦透了,想要咆哮着把那些给蟠儿安排亲事的人都发配边疆。
可是郇昰也只能板着脸在脑中纠结一下,但是蟠儿是薛家长子,他与双亲的关系很好,要是薛父与薛母一定他成亲,自己又可以阻止的了吗?这一刻郇昰觉得自己要是郇旪就好了,可以毫不顾忌别人的做些什么。可惜他不是,并且一想到要是蟠儿真的后继无人,对方会没有遗憾吗?
爱一个人不是只是占有,更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为他考虑。所以,郇昰失眠了几个晚上,在把自己弄得越来越阴沉的时候,还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要是薛蟠真的要成亲,那这个人也必须是自己选的。
就在郇昰最为暴躁的时候,太上皇把他叫了过去,将曲嬷嬷的那封信交到了郇昰的手中,还用前所未有的语重心长的语气说着,“昰儿,这个东西你自己好好琢磨吧,是真是假朕也不清楚,但是事出有因一定不会是空穴来风,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了。父皇知道你把薛家的小子放在了心上,可是你也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很多时候,就怕你用了真心,可是对方不能给予同等的回报。自古以来有多少人,凡事渴望权势的人,没有一个不希望可以得到上位者的青睐的。”
郇昰接过了信,却是整个人冷静了下来,终于等到父皇把这样东西拿出来了。他假装不知所措地看向了父皇,就听到了他说,“昰儿,要知道这个世上最关心你的还是亲人。薛蟠他是个男子,始终无法正大光明地与你站在一起。你看外面现在那么热热闹闹,你也是男人,难道还不清楚有些事情不是感情就能解决的,他需要一个妻子来帮助稳固薛家,作为下一任的家主更不可能随心所欲。父皇不是要你防着他,而是你也看到了,薛家与前朝牵连不清,薛蟠这小子又弄出了那么有杀伤力的东西,你也是时候长点心了。父皇的身体真的撑不了太久了,以后的路只有靠你自己了。”
郇昰没有出声音,而是皱起了眉头,捏紧了手中的信,眼神中露出了一种挣扎的神色。太上皇也是点到为止,没有唠叨个不停,看着郇昰被打击到还要硬撑的样子,让他回去好好冷静一下。
郇昰一路没有表情地回了养心殿,尽管心中情绪翻涌,但是面上不能露出来一丝一毫,就怕被父皇的探子看到了。
原来如此,父皇等的就是这一天吧。如果自己与薛蟠不是早一步知道了前朝宝藏的始末,在他被薛蟠成亲的消息闹得心绪浮动的时候,还能够冷静地处理这个问题吗?说不定自己与蟠儿就有了隔阂,嫌隙一起又要花费多少的时间才能消除。
父皇知道他的话自己不一定相信,他也不打算让自己相信,只要对于薛蟠一样的不相信就达到了目的,所以说完了一辈子心术的人,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趁之机。
不过太上皇也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费尽苦心才与郇昰说了这番话之后,关于薛蟠的三十岁之前不得成亲的批命,在京城满天飞了。大觉寺的方丈透出的口风,说是这是薛蟠在儿时渡过死劫的代价。要是女子嫁给了他,两者只能活一个。
前几日还在上蹿下跳忙个不停的人,傻住了,他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是抓住方丈问个究竟?当然大觉寺的方丈是世人眼中的高人,大家是不能去触这个底线的,于是只能拐弯抹角的打听。薛家爆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然是闭门谢客。
问不了薛家,那不是还有一个什么秘密也兜不住的贾家吗?不久大街小巷中打听八卦的人,就得到了可靠的情报,从薛蟠的亲姨妈,王夫人那里得到了证实,这个批命是真的,还是很久之前就有了的。
大家都泄了气,到了这一步,还能怎么样回家洗洗睡了?当然不是,做人不能死脑筋,薛蟠不行还有别人啊,谢穆早就订婚了,林瑜不是还在吗,也是他们前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被糊住了,没有注意到还有这样一个大好青年。薛蟠成功地把祸水东引,林瑜也开始尝到了走到哪里都被人家热情招待的待遇。
郇昰此时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在心里即鄙视自己高兴薛蟠不用娶一个妻子,却也有些为他难过。“蟠儿,这个批命真的不是你编的?其实,要是你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娶一个妻子也不是……”
“五哥!”薛蟠打断了郇昰的话,握住了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不如借着这个关口把这些纷乱的情况说清楚了。“批命当然不是我编的,而是爹娘告诉我的。他们心中早有了准备,甚至知道的比我还要早。难道你真的想要我娶妻,我们认识的时候,你已经有了妻子是事实了,所以你也想要公平一次?!”
看着郇昰的为难的脸色,薛蟠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感到了一种心酸,这样的公平需要太多的感情,才能够站到了对方的立场上,忍受住心中的痛苦,“五哥,我做不到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在一起。一想到和不能信任的人躺在一张床上,我就感到背脊发麻,这也许是大场大病的后遗症,这个批命不是编的。爹娘都知道这个情况,当初他们还试探过,结果我差点没有把那个奴婢给杀了,他们也是彻底地相信了。”
薛蟠这番话不是再开玩笑,前世的朝局混乱,他的后院中有隐藏多年,最后在关键时候来刺杀他的人,这种枕边人是夺命者的事情,不是比喻而是真实的事件,那之后他就只习惯一个人入睡,更不喜欢房中留的人多,死亡的阴影一直都留着心中。
在十二岁的时候,薛父还没有说出批命之前,不死心地让一个美婢来试探过,他在家中的警觉性不算太高,昏沉中感觉到身边有不能接受的气息时,真的下了狠手,也是外面父母一直关注着,不然那人就当场毙命了。
郇昰没有想到薛蟠还有这样的病,一直以为薛蟠只是不喜有人近身而已。不过,郇昰随即担心了更重要的一点,紧张地问,“蟠儿,你确定除了这个症状之外,真的没有别的后遗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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