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鸿微低头说:“我明白,我不会抱怨什么的。”
贺相摇头说:“她定会不喜,也许我该提一句此事的好处,毕竟,后宅妇人不懂朝中格局……”
贺云鸿皱眉道:“父亲!那些还是没影儿的事,说了会白白让她担心。母亲自从晋元城后,一直有心悸之病,多思多虑,我们平时都不敢让她烦忧,请父亲还是不要如此安抚母亲!”
贺相苦笑着点头,“好好,不说不说……”贺相夫人姚氏自从晋元城后,就落下了心疾,郎中们多次说要净心少虑,贺相也知道如果对姚氏透露出日后贺家会有覆顶之灾的可能,那么姚氏日夜担忧,怕是祸事还没发生,她就吓死了。这两年朝中风向转变,他都没有向夫人透露过半分,姚氏还以为贺相是以前要风有风,要水有水的权相。
正说话间,雨石从守着的大门处匆匆跑来,在门外说:“相爷!三公子!老夫人晕倒了!”贺相身边的人都是成人,有什么跑腿儿的,都指使雨石这小子。他为人机灵,说完忙闪开了道路,弓腰探头,一副随时听吩咐的样子。
贺相与贺云鸿惊得马上起身,一齐快步向后宅走去。雨石也忙屁颠屁颠地跟着,贺云鸿边走边问雨石道:“可是去请了郎中?”
雨石马上回答:“大夫人已经派人去了!”
贺府后宅一片忙乱,虽然姚夫人一向身体不好,时时心悸,常需休养,可是这么直接昏厥的事情,自从贺云鸿陷在晋元城后还没有发生过。
贺相夫人姚氏,出身庐阳世家,娘家本房虽然近年因父兄致仕或是过世而有些不继,但名声还在,依然被人视为显贵。姚氏生下三子,贺相无妾,姚氏是贺府说一不二的贺老夫人。
姚氏对贺云鸿珍爱异常。贺云鸿八岁时险些丧命在晋元城,更让姚氏对这个儿子万般关心。贺云鸿的衣食住行,姚氏无不亲自过问,体贴备至。在她看来,这三个儿子里,最有前途的就是贺云鸿。这一点,连一向忽视贺老夫人见解的贺相都要赞同。
许是因为贺雪鸿是长子,贺相对其严加管教,结果贺雪鸿性情拘谨,木讷古板。贺相将其放在户部,多年来没有什么建树,业绩平庸不说,也不善与人往来,官升到了正五品,就已经行事勉强,常常被人诟病。贺相无法再提拔他,只能留他在那位子上混日子。
好在贺老夫人早年给贺雪鸿娶了一门好亲事,乃是淮南世家赵家的长房长女赵氏。赵氏不仅知书达理,且为人精明能干。她过门后,姚氏就再也不用操心后宅之事了,赵氏将贺府打点得井井有条。现在赵氏已经生下了两个儿子,贺家长房也算立住了脚。
贺家的二公子贺霖鸿,比长子更扶不起来。他从小就不爱读书,喜欢吹拉弹唱,被贺相认为不务正业。年纪大了,他一不下科举之场搏功名,二不按祖荫入仕,铁定了心当个无所事事的二世祖,近年他已经如愿地成了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当年为贺霖鸿娶的也是位高门贵戚之女,那时为了拴住贺霖鸿的心思,姚氏特意选了同知院事罗愈容貌美艳的次女罗氏。可惜贺霖鸿婚后也没有收心,依旧在外面胡吃海塞,听曲儿蹴鞠,与三教九流之人称兄道弟,一点没有世家子弟的清高,连贺相都觉得他在辱没门庭,姚氏更是连带着对他娶的罗氏也不喜三分!
近年来,姚氏越发看不惯这个二儿子:贺霖鸿已经二十四了,可还没有孩子!为这件事情,姚氏不知道骂了贺霖鸿多少次!罗氏虽然长得漂亮,可是生不出孩子来就是个摆设!但是贺霖鸿沉迷罗氏美色,就是不娶妾。姚氏经常抬人过去,但转天就被贺霖鸿送给了他的狐朋狗友。姚氏对罗氏发难,罗氏总是泪汪汪地说全是贺霖鸿干的,自己一点都没拦着。姚氏再去责难贺霖鸿,但是贺霖鸿从小就被骂来骂去的,现在已经是脸皮极厚,随便怎么说,就是不改。如今姚氏一看贺霖鸿就心烦!话里也常说罗氏有貌无德。
相比之下,贺云鸿简直就是贺家最完美的儿子了,天才儿童就不说了,十二岁就下场,十七岁点了探花,更难得的是,其为人也练达明晰,虽然年纪轻轻,就能不动声色,谈吐间,既如春风拂面,又似暗含冬日冰霜,不容人小觑。才入吏部不久,已经将手下料理得服服帖帖。在家中,对母甚孝,对姚氏说话轻言缓语,从不顶撞。姚氏憋足了劲儿要给贺云鸿找个天上仅有地上绝无、德才兼备、淑娴知礼的绝色美女。虽然贺云鸿少年时定的婚事因女方患病而作罢,可是在姚氏眼中,贺府门第高贵,贺云鸿惊才绝艳,绝对不愁再寻到一门比潘家更好的亲事!可谁知,皇帝竟然在殿上给贺云鸿指婚了一个野姑娘山大王!听说相貌还丑陋无比!姚氏闻报,心头大痛,昏了过去。
贺相与贺云鸿进了姚氏的院子时,就见院子里站了一列丫鬟婆子,再进姚氏的外室,里面也有十来个下人,个个肃立。
姚氏的卧室里,姚氏贴身的两个丫鬟靠着墙壁站着,赵氏和罗氏在姚氏床脚拿着手帕擦眼泪,连一向吊儿郎当的贺霖鸿都满脸紧张地站在床边。他见父亲进来,忙让开地方,贺相在床边坐下,拉起姚氏在外面的手,轻声呼唤:“夫人,夫人呀!”
贺云鸿知道母亲是因自己的婚事而受了惊扰,在床头单膝而跪,也连声叫着:“母亲!母亲!”
他的婚事一直是母亲来操办着,原来与太傅潘家的亲事,是母亲千挑万选为他定下的。那时他被安排着见过潘大小姐一面,潘大小姐号称京中第一美人,生得面白如雪,瓜子脸,大眼睛,樱桃小嘴,果然丽颜动人。她身材纤细,步履缓慢,举止柔和,绝对名门风范。两人一见,潘大小姐就粉面含春,娇羞低头。后来,母亲还让他看了潘大小姐写的诗,不过是闺中女子的那些小轩窗,明月光,杨柳枝梢,春意浓,秋风愁人之类的话,可是字迹娟秀,作为女子已是难得。贺云鸿虽然不曾动情,但心中还是满意的。
可是谁知潘家一知太子亲政,就毁了婚约,让他深感不耻,对潘大小姐也没了任何好感,只余了鄙夷。说实话,连带着他对女子都没了什么好感,觉得她们不过是家族的依附,是木偶一般的棋子。
如今,因为一个山大王,让母亲如此痛楚,贺云鸿更觉不值。
姚氏心头疼痛略减,慢慢醒转过来,看见了贺云鸿的脸,立刻眼泪满眶,颤着声音说:“云儿!我的儿!苦了你了!”
贺相摇头叹息:“夫人,也不必如此,这事并非那么不堪……”
姚氏还是呜咽着:“我的儿!我的儿!是娘的不是!前日我才说刑部萧尚书之女,是兰陵萧氏的后人,只是她父亲的位子不够贵气,我就没有定下来,想问问你的意思……早知道!早知道!那萧氏长得美丽,为人谦淑,我见了几次,真的是不错!儿啊,我好后悔!为娘误了你啊!……”姚氏哭出声来,旁边的赵氏和罗氏忙上前来安慰,也忍不住又落了几滴眼泪。
见母亲如此难受,贺云鸿忍下心中的愤怨,勉强笑着说:“娘,那女子的母亲过去也算救过我……”
姚氏急了:“她母亲救过你,她就非要嫁给你吗?这是什么道理?!她还救过那么多将士呢!都要嫁过去当媳妇吗?!她救了勇王,怎么不去给勇王当侧妃?当妾?!凭什么要你娶她为正室,她也配!她怎么不看看自己是谁?!有这么无耻的人吗?!……”
贺相打断道:“夫人!”姚氏从小娇生惯养,如珍似玉般长大,嫁入贺府后,又夫妻和美,婆婆不久就过世了,从不曾受过什么委屈,养得性子依然带着年轻时的任性娇蛮,加上正好五十岁,也是妇人容易焦躁之时,说出话来不忌首尾。赵氏和罗氏都吓得低头不语,贺霖鸿挑着眉梢看贺云鸿。
贺云鸿的脸羞耻得通红,嘴唇紧抿几乎成了一线。他觉得母亲的话虽然偏激了,但也并非没有道理——报恩和婚事可不该是一回事!
贺相见姚氏如此激动,又不敢和她吵,免得将她气死过去,只能叹气道:“夫人慎言哪!此乃皇上亲口指婚,太子助澜,夫人可不要随便乱说什么呀。”
姚氏哭泣着要下床:“我咽不下这口气!不行,我要进宫!我要跟夏贵妃评评理!就因我说了她……她就这么报复我……”说着就要下床。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一起阻拦,姚氏哭着推大家的胳膊:“你们别拦着我!就是我不进宫,也别想让我派媒人!别想让我行六礼之聘!没有三媒六聘,我看她有脸嫁吗?!”
贺相无力地拍着她的手说:“圣上已令礼部安排婚事,明显就是怕我府拖延,此事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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