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维持着平淡的口吻,靠张嘴说话挣钱的男人开始滔滔不绝又不着痕迹地炫耀起来:&ldo;最近行情好,真没办法,想不做生意都不行。一不小心,这个月的业绩我又是第一,公司给我特别奖金,也不多,吃顿饭就没了。上个月也是,只够买两件衣服。不过比上不足,比下还行,有总比没有好,是吧?&rdo;
镜子里的男人极其自然地看向阿绿,阿绿的预感更不好了。
眯起眼,耗子笑吟吟地盯着阿绿:&ldo;哎,你奖金拿了多少?&rdo;
&ldo;……&rdo;上周刚被扣了二十块钱,因为被地上的电线绊倒,顺便拽倒了一个客人。内心在淌血,阿绿面无表情地转身,迈过脚步往里间走。
&ldo;喂喂,阿绿,去哪儿……&rdo;叫做周天昊的天敌不死心地在背后追问。
&ldo;给你找条毛巾。&rdo;阿绿头也不回地回答。
找条毛巾勒死你。
【
第二章
&ldo;喂。&rdo;
&ldo;干什么?&rdo;
&ldo;什么时候把你的头发染回来?绿毛龟啊你,难看死了。&rdo;
毫不客气地抓过阿绿的刘海,耗子用筷尖对着一缕被染成鲜绿色的发丝指指点点:&ldo;谁给你弄的?弄成这样你也不吭声?窝囊。还嫌走路摔得不够多是不是?人家远远看你在那儿晃悠,眼神不好的,还以为是个绿灯。&rdo;
阿绿低头咬着碗:&ldo;andy。&rdo;
&ldo;哪个andy?&rdo;
&ldo;以前店里的那个,创意总监。&rdo;
隔着一张小方桌,耗子没好气的脸色越发看得清晰。阿绿越说头越往下低,鼻子快要碰到碗里的面条。
&ldo;那个妖精……&rdo;含着一嘴面条,还能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ldo;还好吧……&rdo;那边立刻扫来一个冷眼,阿绿咽了咽口水,乖乖把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
其实也还好,不就是瘦了点么。
在周天昊面前,杜青律从来都是被训斥的那个。
小时候一起玩捉迷藏,小耗子一把把小阿绿从被窝里拖出来:&ldo;你属蚂蚱的?被子底下藏一个人,瞎子都看得出来。&rdo;
小阿绿扁扁嘴,只敢拿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对他瞅啊瞅。
上学后,耗子天天一早当着一全班同学的面,把阿绿的作业本重重摔到课桌上:&ldo;这题、这题、那边的,还有这儿!都错!猪脑子……看什么看?还看!赶紧改!老师一会儿就到了。&rdo;
默默捡起本子,阿绿扁扁嘴,想说什么又不敢。比他高了一个头的耗子叉着腰站在他跟前,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里头明明白白地写着&ldo;你敢哭,你哭我就整死你&rdo;。
眨巴眨巴眼睛,阿绿委屈地对着他手里的新铅笔瞅啊瞅。
初中毕业,耗子考上县里的高中,阿绿念了一所中专。每个周末阿绿放学回家,耗子挎着书包准时准点守在校门口:&ldo;慢死了!你磨蹭什么?怎么又这么慢?&rdo;
阿绿期期艾艾地解释:&ldo;留下来打扫卫生。&rdo;
&ldo;怎么又是你?&rdo;
&ldo;同学有事。&rdo;
&ldo;我操!每个星期你都有同学有事,就你没事呐!&rdo;走过校门前挤挤嚷嚷的小马路,穿过路口,来到车站,一路都是他花样百出的呵斥声。
别的没学,你光学怎么教训人了吧?腹诽着,阿绿缩着头走在他身后,老老实实挨他的训。他一个回身,一把抓过阿绿的胳膊,老实不客气地往前拉:&ldo;快点!腿瘸了?车来了,赶紧上啊!我等你等了大半天!&rdo;
你哪有功夫等我大半天?又逃课。回家告诉你爸,看他不打死你。知道如果说出来,一定又被骂得狗血淋头。挤得透不过气的车厢里,阿绿扁扁嘴,湿淋淋的一双眼对着耗子新买的运动鞋瞅啊瞅。
高中毕业那年,耗子连高考都没参加:&ldo;考大学有什么用?考上了就吃饱穿暖天上掉钱啦?幼稚!博士都找不着工作,一个三流本科谁肯要你?连学费都挣不回来。还不如趁早打工多挣两年钱。&rdo;
睁大眼睛,阿绿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慷慨激昂的脸。他忽然低头,手指头重重戳上阿绿的酒窝:&ldo;你呢?想好出路没有?&rdo;
阿绿如实回答:&ldo;我二姐让我跟她一起去广州打工。&rdo;
&ldo;没主见!&rdo;眼神一如既往的犀利。
阿绿反射性地缩脖子。然后,耗子说啊说,边说手指头边往阿绿的酒窝里戳,阿绿听啊听,听得云里雾里云山雾罩的。回到家,阿绿还没醒,被灌了迷魂汤似地,跟家人说:&ldo;我想跟耗子一起出去打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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