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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可惜。”
许稷接话道,“晚辈出身寒门,好衣裳都留着重要时才穿,今日既然是为十七郎接风洗尘,私以为不可如平时般随意,才特意换上合适的衣裳前来。
却没想跌了一跤弄脏了,说不可惜才是假话。”
既然总有人不忘拐弯抹角地笑人穷酸,作为被嘲笑的对象,还不如就坦荡荡承认。
许稷的坦荡里透出无趣来,好像怎么挠都挠不到其痒处,让看热闹的人觉得没劲。
平日里大伙儿群嘲五房,也正是因为爱看那几张吃瘪怨愤的脸当做吃饭笑料罢了,可没想到这个倒插门女婿却是这样一个油盐不进脾气软硬难辨的货色。
几张打算看热闹的脸霎时都失了兴致,纷纷移了视线谈论他事。
千缨赶紧起身上前,将许稷拽来坐下,又掏出帕子来清理其额头伤口,压低了声音道:“怎会摔了?这可是在家里呀,肯定是有人搞怪。”
许稷颊边梨涡更深,眼眸中全是笑意,声音温软:“是我不当心。”
“就你脾气好。”
千缨假模假样地埋怨。
“哪里好了,在学堂我没少跟人打架。”
许稷按住帕子,声音低低,脸上仍是挂着笑。
新婚夫妇耳鬓厮磨互相打趣,落在有些人眼里便是招讨厌。
席间难免有几句细碎说道,但也都不了了之。
王夫南难得回家,已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饭桌上的微妙关系。
人多的家族就算吃在一块儿心也没法在一起,这是王夫南七八岁时就明白的道理,他习以为常地听母亲在一旁低声絮叨家里的琐碎事情,默不作声吃着碗中饭菜。
同样埋头吃的还有许稷,长房的伙食胜却公厨数倍,不好好吃当真对不起磕破的额头和弄脏的衣裳。
可饭还没吃饱呢,那边老太太忽然就开口发话让千缨带许稷先回去处理伤口。
老太太的话不好拂,许稷火速往嘴里塞了一块油浴饼,匆匆忙忙行了礼就与千缨出去了。
出了堂屋,夜风冻人,一路回了自家的小院,到房中坐下,手脚才终于得以舒展开来。
“我去烧水,你坐会儿。”
千缨说完便出去打水,许稷坐在胡床上点点头。
夜里静得出奇,千缨觉得这冬夜寒瘆瘆的,拎了烧好水的铜壶迅速折回屋内,关上门往角落里一瞅,许稷竟是挨墙睡着了。
年终是比部最忙的时候,千缨虽不太懂,但她也瞧过家里的账本,光那些就足够她头疼,而许稷面对的是天下计帐,其中辛劳可想而知。
千缨将铜壶里的热水倒进盆中,浸湿手巾小心拧干,蹑手蹑脚走到许稷跟前,解开许稷的幞头,一簇簇白发便悉数都露出来。
千缨摇摇头,正要拿梳子给许稷梳一梳,忽听得外面骤然响起脚步声。
她一扭头,房门被猛地撞开,喝了酒的王光敏大咧咧闯进来,后边跟着千缨母亲韦氏。
韦氏显然也想阻止王光敏,但她性子太弱,见拦不住就索性不拦了。
许稷被这动静吵醒,甫睁开眼便见岳父已到了跟前。
“老脸给你丢尽了,滚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