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窈手忙脚乱唤人洗漱,半点都不敢耽搁。
她清楚孟铎的性子,绝不会因为老夫人一句告假就放她松懈。她笃定他会派山阳来查看,或讥讽或揪她归学,昨日他已经放她一天,今天断不会容她怠学。
令窈梳妆打扮完毕,未等到山阳的身影,倒是等到了李太医。
李太医一进屋就摘掉青黑平幞头,笑容满面,唤人上茶。令窈以为他又与郑嘉木跑到外面挖掘珍贵草药,不然哪能这么高兴,自郑嘉木归府,李太医十日里有八日与郑嘉木厮混,两人臭气相投,李太医更是认了郑嘉木做徒弟。
令窈见了他,反倒不急着往家学里去,问:&ldo;度月轩去过了么?&rdo;
李太医啧一声:&ldo;去过了,但他不让我瞧,我懒得劝,开了点治咳疾风寒的方子,待日后他咳疾好全,我再开点调养身体的补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急不得,只能慢慢调理。&rdo;
令窈眉头紧皱:&ldo;他为何不让你瞧,定是你说了些什么,惹他不快,所以他才讳疾忌医。&rdo;
李太医叹声阿弥陀佛,指了令窈,端出一副心痛至极的模样:&ldo;我小小一介太医,哪敢跟郡主的哥哥叫板,亏我想着赶回来告诉你一件好玩事,罢了罢了,你既嫌我无用,我即刻动身回汴梁。&rdo;
令窈攥紧他衣袖,侧着脑袋,语气霸道:&ldo;你要是无用,天下再无栋梁之才,我说玩笑话而已,不许你当真,也不准你回汴梁。&rdo;她软了语调:&ldo;不是说有好玩事吗,快点说与我。&rdo;
李太医高高撅嘴睨她一眼,令窈拾起案上半边鲜红石榴塞他手心,李太医重新笑起来,净了手坐下剥石榴,一粒粒剥到碗里,掰得辛苦,自己一粒没吃到,全进了令窈嘴里。
他也不计较,专心致志嚼舌根,绘声绘色:&ldo;今天一早,我从二少爷那里出来,迎面碰见大老爷身边的孙管事,说是华府来人,请大老爷给个交待。&rdo;
令窈听到华府二字,白了眼哼哼几声。
昨日赢他华晟一次,今日就上赶着找茬,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
李太医迫不及待:&ldo;华府的人说,昨日围场比拼,郡主骑的那匹马,是华府所有,鸣秋宴结束后,华家大郎骑着那匹马回府,不想被马摔了下来,现如今还动弹不得,华家二姑娘一口咬定,你在马上动了手脚,故意害她哥哥跌倒。&rdo;
他说完,看热闹的心情忽地冷却下来,悄悄窥令窈神情,做好她大怒的准备,不成想,却看到令窈在笑。
她问:&ldo;华府的人上门,是要告我蓄意谋害吗?&rdo;
提及此,李太医又忍不住笑出声:&ldo;他们哪里敢,只说那匹马已被斩杀,寻不到线索,请大老爷择日带你去华府探望华晟,赔礼道歉,不再追究。&rdo;
令窈与李太医相对一视,两人哄堂大笑。
这种小孩子打闹的手段,连宫中五岁稚童都不屑用。
令窈眼泪笑出来,说:&ldo;临安就是好玩,什么人都有,汴梁城内哪有这种猴戏可看。&rdo;她缓了一会,问:&ldo;我大伯怎么说?&rdo;
&ldo;大老爷什么都没说,让人拿了封空白折子,请华府老爷有冤告冤,公事公办禀明圣上,但求伸张正义,切莫息事宁人。&rdo;
令窈笑得伏案拍掌,李太医去捞她,生怕她笑断气。令窈搭了他袖袍,说:&ldo;如此有趣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搁到现在才来说。&rdo;
李太医:&ldo;现在知道我这张嘴的好处了?素日我来探平安脉,你还嫌我嘴碎。&rdo;
令窈懒得哄他,招招手,示意他低下身:&ldo;你替我办件事。&rdo;
&ldo;什么事?&rdo;
&ldo;华府不是没了一匹马吗?你到园子里抓只白鹤,帮我送到华府去,指明送给华家大郎当坐骑。&rdo;
李太医不得要领:&ldo;白鹤哪能当坐骑……&rdo;转瞬明白,一拍脑袋:&ldo;驾鹤西去!&rdo;
令窈牙尖咬石榴籽,笑意娇纵。
李太医:&ldo;你也忒坏了。&rdo;
令窈故作姿态,低眉垂眼:&ldo;多谢神医夸赞。&rdo;
李太医摇头叹气:&ldo;罪过啊。&rdo;神情虽正义凛然,脚下却一溜烟跑出去,急哄哄张罗人去抓白鹤,不肯耽误一分一秒。
白鹤送过去,第二日华府再次来人,这次是华家大老爷亲自登门。
原来昨日是华朝撺掇家中主母,自作主张让人到郑府寻公道,令窈将白鹤送过去后,华晟气得吐血,华朝摔碎满屋瓷器,这才惊动了华家大老爷。
华家大老爷毕竟是在汴梁做过几年京官的人,天刚亮就敲开郑府的门,向郑大老爷致歉,发誓日后会严加管教家中子女,又请郑大老爷行方便,将宸阳郡主请出来,好让他当面致谢白鹤之礼。
令窈哪里会去,一早就往家学里钻。
&ldo;我才不听和尚念经,左不过就是那么几句。&rdo;令窈不耐烦甩开郑嘉木伸来的手,说:&ldo;大户人家打交道,讲究礼尚往来,他华家大老爷放低身段说了好话,大伯不能不给他脸面,我若去了,大伯定要装模作样训责我两句。&rdo;
郑嘉木如今也在家学里,坐令窈身后,与她说悄悄话:&ldo;训责两句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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