窕枝看得一头雾水,心下担忧,是不是要追出去看看,刚要动身,旋即就被孟清禾抬手拦下。
“你瞧拢枝现在比之前在宫里那会儿,活泼自在多了。倒是你平日里心思藏得深,喜怒哀乐不常放在脸上。”
比起拢枝,孟清禾对窕枝的近况更为担忧,傅翊时常会给她派些刀口舔血的活,窕枝一个人承担惯了,时日一长,反倒渐渐少了很多与旁人之间的联系。
“主子,属下无事,圣上说只要助他除了容景衍,就会为我与拢枝的父兄翻案。”
比起平日里无忧无虑的拢枝,窕枝俨然要背负的更多,她们的父兄家人皆已化作黄土,因担着罪臣之名,骨灰永远不能入土为安。
“窕枝,有时候你们不应被过去所束缚住,大燕历代谍司所依仗的并不是宣誓报国的赤胆忠心,而是……”你们急于为家人脱罪的不甘和仇恨。
孟清禾自知这样的劝慰于他们而言无甚多用,可到底心下不忍,其实在谍司里,能像拢枝这样乐天知命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他们背负的仇恨之深,往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罢了,往后行动多要留心,凡事以自己的性命为先。”
素手搭在窕枝肩侧轻拍两下,孟清禾微叹了口气,目送她离去后,脑海中不由划过一丝怅然,谍司与其说是忠于皇帝,倒不如说是忠于今上手中的权力。
有心人若是得知其中关窍,策反他们轻而易举。皇位上坐的那个人是谁,相信整个皇城谍司内除了她与沈尧安,根本无人会在意。
随手捻起不远处沛文拿过来的文房,那支松木细毫是谢殊平日惯用的,昨夜央求着他割爱于自己添妆亦是磨了好一番功夫。
孟清禾冷白的指节折握笔杆,毫末笔尖处在豆蔻脂上润染了一番,随之笔落唇瓣,姝染晶莹,铜镜里原本素白的面孔,瞬间多了一丝俏丽颜色。
皇城内廷——
谢嫣然领着桂生立于太学门前,左顾右盼良久,迟迟不见自家兄长身影,心下怅然。
自从傅翊那里得知兄长夜间遇袭受伤的消息后,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亦私下偷偷打点宫人前往相府查看内情,得知兄长安然,这才稍稍稳下心神。
“你确定兄长今日会来太学上值?可这都快晌午了,怎么还未见到……”
谢嫣然话音未落,一袭熟悉的白衣官带映入眼帘,谢殊伤势未愈,他径自前往太医署开了几味药材,故而耽搁迟了些。
“嫣然,你为何在此。”
男人停下脚步,手上本提着几副药材包好悬于指间,见谢嫣然前来,不自觉的背过手去,将其藏在了身后。
“府中不是有大夫,为何还要专门来宫中开药?”
谢嫣然眼尖,远远就望见他背身藏药的小动作,她眼下困于内廷,若非如此,在相府她尚可以照顾一二。
“你是怀疑父亲会对你不利?我听傅翊说了,你和父亲现在不睦,是不是因着上回宫宴上姚氏的事,他迁怒于你了?”
见他们兄妹有私话相告,桂生垂头,识趣的退到一旁,留意着四下经过的行人。
谢嫣然在夜宴风波平息过的第二日,就被谢铮衡入内廷狠狠训斥了一顿,这么多年来,尚在自己高热不退、命悬一线时都见不到的父亲,却偏偏因为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了姚氏的恶行,竟扬言要与自己断绝父女关系。
“贵妃娘娘,要是没有谢家给你做倚仗,你在傅翊眼中什么都不是……”
这是谢狰衡冰冷而疏离的原话,他们是血脉相连的至亲,这十多年来,谢嫣然被这个父亲弃置后院不闻不问,被姚氏送入皇宫前一晚,就彻底断绝了自己对谢狰衡的妄想。
谢家从来不是她的倚仗,反倒是成了束缚住她的枷锁。这无情的皇城尚比冰冷的谢府能耐得住人。
“嫣然,你好好呆在宫里,暂且不要回相府。”
谢殊心知自己的妹妹虽生性怯懦,却是心思玲珑,大抵他们在某种意义上都继承了那个男人的城府,或是些许其他不好的特质,以至这些年尽管活得小心翼翼,却未生出过丝毫逆反之心。
谢殊眸光清明,他看清了自家小妹的容貌,当真沉鱼落雁,娇俏可人,比之端庄闺秀的嫡女谢颐芸,更能讨得傅翊欢心。
谢嫣然华服垂地,光艳逼人,因着这几日跟着嬷嬷学了些宫里的仪态规矩,乍一看去当真比往常多了几分皇家威严。
她认真的听着兄长的话,将谢殊的嘱咐暗自在心底一一记下。
“兄长,你要做什么,嫣然身在内廷,亦可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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