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陛下……&rdo;程宏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满面通红,肥胖的脸上出了一层汗,化开了几道白粉。
皇帝却不看他,目光直直落在他身后的侍中温容身上:&ldo;温卿亦在。&rdo;
温容没有抬头,从容答道:&ldo;臣今日轮值。&rdo;
皇帝淡笑,看看其余众人:&ldo;朕昨日逢雨留宿承光苑,未报知有司,朕之过也。众卿体恤之念,朕心甚慰,如今可各往职属,不必挂怀。&rdo;
众臣皆应诺,向皇帝再礼。
眼见皇帝的步撵在卫士的簇拥下径自入了紫微宫,程宏从地上起来,只觉满心羞赧。
早晨的时候,他本要去宗庙查看穆帝祭礼的预备,却在路上被拦车询问多次,经过宫城外,又遇到温容,听他说起紫微宫禁入之事,便应他之请到紫微宫来查看究竟。果然,紫微宫卫士说宫中有令,今日免事。同时被阻的也有好些时常出入宫禁的臣子,拥堵在宫门前,又是不解又是疑惑,怨声载道。
温容对卫士说程宏乃太常卿,要入内面见皇帝。卫士却坚决不许,说他们听从卫尉调遣。卫尉卿褚英出身寒门,一身武气,从来入不得士族大臣的眼。程宏闻得此言,顿时怒起,便对卫士斥责起来。
不想,竟恰逢皇帝归来。
程宏觉得身上汗湿了一片,突然后悔起来。皇帝对他们这班老臣向来不亲近,自己方才那番作为虽在情理之中,落在皇帝眼里却只怕不太好……心里想着,程宏转头看向温容,却见他立在宫门投下的一片荫蔽之中,双眼望着那步撵离去的方向,面无表情。
皇帝回到寝宫的时候,只见里面好不热闹。太后、王宓都来了,连大长公主也在,下首还有太医令和一众医官。
见他回来,所有人的脸上都神色一展。
&ldo;皇兄!&rdo;王宓率先迎上前去,将他仔细打量,眼圈红红的。
皇帝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头,朝里面走去,向坐在堂上的太后下拜:&ldo;儿见过母后。&rdo;
太后看他精神充沛,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面上却愈加沉下,双唇紧抿,没让他起来。
殿中寂静一片。王宓看看太后,心中担忧担忧皇帝身体,向她道:&ldo;母后……&rdo;话刚出口,太后却冷冷扫来一眼,王宓连忙住口。
&ldo;你可知错?&rdo;太后盯着皇帝,缓缓道。
皇帝伏拜在地上:&ldo;儿知错。&rdo;
&ldo;私自出宫,目无章法!&rdo;太后猛然以手捶床,向左右厉声道:&ldo;传我令去,将昨日当值的宫门卫士以及一众从人全数押交廷尉!&rdo;
皇帝心中一惊,抬起头。触到太后怒目,复又俯首不语。
太后身旁的常侍得令,小步趋出。
殿中又是一阵默然。
&ldo;罢了罢了,&rdo;这时,挨在太后身旁坐着的大长公主在一旁开口了,她笑笑,向太后劝慰柔声道:&ldo;陛下现在已经归来,太后训也训了,陛下知错便是。太后莫忘了陛下还有伤在身,太医令等一众医官如今还在外面待诏。&rdo;
太后听闻此言,目光落在皇帝左臂上,神色一缓。她收起怒容,吩咐皇帝起身,让宫侍去召医官入殿。
左右早已将一张软榻抬出,扶皇帝躺上。未几,太医令领着医官前来,向太后皇帝行礼,即刻为皇帝诊察。
&ldo;陛下脉象有少许虚浮,却平稳,静养几日便可。&rdo;待诊毕,几名医官略一商讨,太医令禀道。
听他这么说,众人皆大欢喜。
太后长舒一口气,颔首:&ldo;如此便是大好。&rdo;她看着皇帝,片刻,却忽而举袖拭目,轻叹道:&ldo;你这般任性,若真出了意外,置天下何地,又教老媪有何面目去见地下先祖?&rdo;她的声音带着些微微的颤抖,说着,将脸转向一旁。
殿中之人皆动容。
王宓想起自己昨夜听到皇帝遇刺失踪的消息时,觉得似乎天都要塌下来了,现在忆起都仍有后怕。鼻子不禁一酸,眼泪又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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