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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第1页）

我破涕为笑，拿起馕就啃。

《晋书》上只有&ldo;妻以龟兹王女&rdo;这六个字，并未记载这位龟兹王女的名字。而在慧皎作的《鸠摩罗什传》中，曾提到有一位名叫阿竭耶末帝的龟兹公主邀请罗什宣讲大乘经典，&ldo;闻法喜踊&rdo;。所以后世之人将这两段记载合起来，认为罗什之妻正是慧皎说的龟兹公主阿竭耶末帝。

当我知道白纯的小女儿叫阿素耶末帝之时，我便想当然地以为她就是罗什娶的妻了，名字上的一字之差我也以为很正常，毕竟是翻译成汉语，差误比比皆是。而且，阿素耶末帝的确是被吕光选为罗什破戒的对象。可现在才知道，阿竭耶末帝这个名字是弗沙提婆情急之下胡诌出来的。

历史没有改变，滚滚巨轮无人可以阻挡。而我，一个21世纪的现代人，融进了历史，成了微不足道的几个字。可既然我的确存在，我便要好好走完我的路，陪着他，鼓励他，成就他。

想起他，不由停下咀嚼：&ldo;罗什知道么？&rdo;

&ldo;还不知道。我无法见到他。吕光将他关押起来了，看守的全是亲信，连钱也买不通。&rdo;他叹口气，有些担忧，&ldo;估计吕光是怕大哥在婚礼前自尽，所以看守得极为严密。&rdo;

我摇摇头，肯定地说：&ldo;他不会自尽的，他答应过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不言死字。&rdo;

他看我一眼，扯嘴笑一笑：&ldo;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rdo;他看着我吃东西，沉默了一会，幽幽地说，&ldo;艾晴，你不觉得这对你们，反而是件好事么？&rdo;

我抬头，看进他敏锐的浅灰色眼珠。

&ldo;你有没有想过，除非他还俗，可他除了爱你，心里还有佛陀，还俗也非他所愿。你呢，也太理智，要他去汉地传播佛法不让他还俗，这样下去，无论你们爱得多深，也永远没有在一起的机会。吕光强逼他娶亲虽然手段恶劣，却无意中成全了你们俩，反倒是为你们解决了这两难境地。&rdo;他深深叹息，停下来看着我，眼神有些飘忽，半晌后才重新聚焦在我脸上，怔怔地说：&ldo;既然他一定要娶，娶你是最佳选择。他总算可以给你一个名分了。&rdo;

名分？我没想过这个东西，也从来都不敢有片刻奢求。名分？是真的么？婚礼过后，我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妻……

&ldo;还有，我已经安排人去接公主，明天就会到了。&rdo;

啊？一口汤差点呛到，拼命咳嗽。

&ldo;瞧你急得。&rdo;他噗哧笑出声，轻拍我的背，&ldo;我接的是你弟妹‐‐晓宣。否则，婚礼上我怎么把她变出来？&rdo;

我们住在苏巴什城的龟兹王离宫，与雀离大寺毗邻。弗沙提婆的国师身份，住的是仅比王和吕光差一档次的独门院落，食宿条件在古代来说算得豪华。当天晚上，为了遮人耳目，我还是跟弗沙提婆一个房间，不过他睡外间，我和米儿睡里间。不知是否我的错觉，似乎一整夜，外面总传来辗转的声音。

第二天我醒来时，弗沙提婆早就出去了。为防差错，我不能出门，一整天待在屋里心焦地等晓宣到来。中午时分弗沙提婆回来了，跟我一起吃中饭。他是婚礼的经办人，有很多事要筹备。婚礼会按照吕光的意思在雀离大寺举办，场地便是主殿前的大块广场，而婚房则是罗什在寺里的房间，一个小小的院落。

听他讲着，心里其实很苦涩。在寺院里举办婚礼，以禅房做婚房，观礼的都是僧人，这样的婚礼，还真是史上绝无仅有的。

&ldo;艾晴！&rdo;他将我的肩膀扳正，低头细声说，&ldo;别想那么多……&rdo;

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他放开我，脸上有些讪讪：&ldo;又忘了，汉人规矩，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有事，走了。&rdo;

看他匆忙要离开，忙叫住他。犹豫一会，还是说出口：&ldo;你，要不要睡一会再出去？&rdo;

他愣住，转眼明了，两手轻拍一拍脸颊，有点苦笑：&ldo;这么明显么？&rdo;突然怔怔地看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气，&ldo;艾晴，别对我那么好。我会后悔让你嫁给他的。&rdo;

我抬眼，对上他浅灰色的瞳仁，心一下子跳得有些急。

&ldo;瞧你，还是那么容易受骗。&rdo;他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往外走，&ldo;我开玩笑的。好了，真的要走了，还得去帮你打听他的消息呢。&rdo;

傍晚时分弗沙提婆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戴面纱穿着华丽的龟兹女人。我正疑惑地看着，那个女人去掉面纱，原来是晓宣。弗沙提婆皱着眉头告诉我还是没办法见到罗什，不过打听到罗什有按时吃东西，绝大部分时间在打坐念经。他要我和晓宣换装，然后让我蒙着脸，秘密地带着我去见龟兹王和王妃。

我对着坐在上首的白震和他的王妃盈盈跪拜，王妃走到我面前将我搀起，仔细打量我。她已近中年，身子发福，面目倒是很慈祥。她取下手上的金镯子，看到我右手上已经戴着玛瑙臂珠，便套进我的左手，有点大，晃晃荡荡的。端详一会儿，她叹息着用吐火罗语说：&ldo;孩子，本该男方先说媒再定亲的，现在，也只能一切从简了。不过，女方的彩礼，王和我都不会委屈你的。&rdo;

&ldo;多谢大王和王妃。艾晴一介平民，不敢受如此重礼。&rdo;

&ldo;你既已拜本王和王妃为义父义母，怎会再是平民呢？&rdo;白震也走下来，将佩着的一块狮子玉阙取下交给王妃，由王妃系在我腰上。&ldo;你是龟兹公主，记住，你的名字叫阿竭耶末帝，不再是那个汉人名。&rdo;

白震说这话时，语气中仍有不满，瞪了弗沙提婆一眼。他回了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一下子将我带回十一年前，他也是这样肆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54风雨，我们一起渡过：一生唯一的婚礼&ldo;艾晴姐姐的皮肤真好，如凝脂一般光滑细腻，真真让女人们羡慕呢。&rdo;晓宣在给我梳妆打扮，按龟兹风俗在盘好的发髻外戴上纱冠。我在江南长大，皮肤比起古代女子自然要细腻一些。喜欢户外跑而晒出来的淡淡雀斑，被脂粉遮掩住，此刻看上去倒真是唇红齿白。尤其龟兹的婚服也是红白相间，铜镜里印出的那个面带羞涩却遮不住笑意的女孩，就是我么？

外面欢快的音乐声不绝于耳，有歌手在唱着婚庆的歌，倒是热闹。弗沙提婆走进房间，脸色不太好看，我赶紧用眼神询问。

他嘘出一口气，郁闷地说：&ldo;本来该是新郎迎亲，吕光派了几个人要送他来，但他倔劲发作，怎么也不肯动。&rdo;

&ldo;没关系的，这婚礼本来就是闹剧……&rdo;我轻轻摇头。明知他并不知道是我，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微涩涩。

&ldo;艾晴，别胡说！&rdo;他厉声喝住我，郑重地紧盯着我的眼，&ldo;不管一会吕光会做什么，这是场正式的婚礼，是你和他此生唯一一次。你不是很有勇气么？做个最坚强的新娘给我看。&rdo;

心中一凛，迎向他坚定的眼神，重重点头。

他放心了，转瞬眉头又拧了拧：&ldo;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跟他讲，所以他还不知道娶的是你。不过我想，还是让他自己进了洞房后发现更好。否则，他若不是强力抗拒，只怕吕光会看出破绽。艾晴，要委屈你了，等会在成礼时恐怕他不会好好配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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