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一个劲的点头,连声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云霁将两个小孩搂来怀中,韩自中竖起大拇指,由衷感叹道:“小娘子的刀工真是出神入化啊。”云冰洁问哥哥要来一张帕子,很嫌弃地擦着脸,细声细气道:“大哥哥都吓出冷汗了。”韩自中脸颊飞红,矢口否认道:“我没有。”云长青附和道:“不错,他手上的汗糊了我一脸。”云霁不欲久留,领着小孩子往外走。韩自中跟在后面,哈巴狗似地追问道:“听小娘子口音,不是本地人吧?”云霁没有回答。韩自中见她不答,深以为是自己的发问不大礼貌,他脚下飞快地捯了几步,拦在云霁面前,拱手行礼道:“我姓韩,名自中。家父乃定远将军韩武。”云霁掀眼看他:“如果我是你,定不会将父亲的名字搬出来。”韩自中不解道:“为何?”“你今日的表现,很跌定远将军的面子。”云霁绕过他,继续往前走。谁料韩自中是个越挫越勇的性子,他又黏了上来,一个劲的追问:“那小娘子呢?今日幸得小娘子主持公道,我定是要好好感谢小娘子的。”站在巷子口的赵靖见二娘子被人纠缠,赶忙领着两名壮汉迎上来,他冷着脸问韩自中:“这位郎君,不知你缠着我家娘子,所谓何事?”赵靖在这,那张殊南是不是也这?云霁朝左右望了望,果然瞧见巷子里有两辆马车。韩自中看着眼前的彪形大汉,默默地咽了口唾沫,朝着云霁的背影嚷嚷着:“喂!我是韩自中,记着我,我是韩自中!”赵靖扶着云霁上了前头的一辆马车,自己则带着两个小孩坐在后面一辆。云霁大大方方地进了车厢,大大方方地打量穿着紫袍的张殊南,认真点评道:“你这一身打扮,很是不俗。只可惜我没瞧见你中状元时穿的茜袍,也没见过你穿绯色公服。”张殊南沉吟片刻,问道:“二妹妹很喜欢朱色吗?”云霁将身体靠在车厢上,语调很轻松:“倒也不是,只是莫名觉得你很适合。”她自己给自己倒了碗茶,两人闲聊起来,问一句回一句,气氛称得上一句融洽。“我嫂嫂回去了?”“嗯,我已派人知会她,你不必担心。”“殊南哥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吗?”半束光影透过车窗斜斜地洒在她的面颊上,云霁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张殊南在她的神情中,寻到了一点挑衅。他将视线挪开,看着起起伏伏的车帘,平静道:“我下朝会经过这,不算巧合。”“殊南哥哥说不是,那便不是。”云霁不疾不徐,“我从小就有个本事,最会察言观色,窥探人心。”张殊南凝眉与她目光相接。云霁的眼神里带着一点探究、藏着一点逼问。她笑中有叹:“你有所隐瞒的时候,从不敢看我的眼睛。”车室内寂静无声,良久,张殊南轻声道:“我只是担心你。”“嗯,不错,这个答案我很满意。”云霁接话很快,仿佛已经料到了他的回答,就好像,他说什么都不重要。张殊南拿起手边的一个油纸袋子递给她,像在是讨好:“我买了糖果子。”云霁哑然失笑,挑眉问他:“怎么了,殊南哥哥是要同我玩‘装糊涂’的游戏?”她很贴心的提醒道:“我已经很多年不吃糖果子了。”张殊南递出去的手没有收回来:“今日买的是咸口。”云霁盯着油纸包看了一会,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她捻了一小块放进口中,甜腻的味道瞬间在舌尖化开,她叹息道:“好拙劣的骗术。”张殊南轻笑道:“有人愿意上钩,就是好骗术。”云霁用手帕将指头上的碎屑擦干净,忽然正色道:“我要进军营。”张殊南眉间微滞:“你问过云安的意思了吗?”云霁笑了笑:“这是你要做的事情,我不过问。”话说到这里,云霁忽然有点感叹,恨铁不成钢:“方才在街上遇到一位自称是定远将军之子的郎君,不见半点男儿血气,投壶技巧更是烂中极烂。将军之子尚且如此,寻常士兵又当如何?”张殊南脸色不由一变:“重文轻武之风气,非朝夕能改。”“那关外十二州,就白白落在蛮人手中?”云霁恨恨道,“你当比我更清楚,咱们失去的土地,远远不止不止关外十二州。蛮人不断入侵骚扰边关,边关百姓跑得跑,散得散。长此以往,蛮人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将我大漠蚕食殆尽。”张殊南压眉沉声道:“我既坐在这个位置上,必不会任由蛮人侵我国土,也不会放纵重文轻武的风气祸害国本。”“好。”云霁的眼睛亮的厉害,扬了扬下巴,“那你就别犹豫,只管送我进军营。”她故意激他:“还是殊南哥哥舍不得我受苦?”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7-0722:19:30~2022-07-0823:3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霜姜饼小人人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我不是张殊南的马前卒”◎车外的喧嚣声渐远,马车辘辘行在回府的大道上。车室内又陷入一派寂静,云霁偷偷地拿余光去瞥里头坐着的人。张殊南敛眉垂眼,说话时有着很沉重的无奈:“云霁,不要这样同我说话。”他鲜少直呼她名讳。云霁耸耸肩,故作轻松道:“原来殊南哥哥希望我稳重严肃些。”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守门小厮喊道:“大人回府了!”云霁掀开车帘,踩着车辕纵身跳下,撂下一句:“知道你忙,但我的事更重要一些。我只给你两日的功夫,抓紧办好。”她轻盈地落在地上,掸了掸因为久坐而褶皱的外衫,越过目瞪口呆的丫鬟小厮,从容不迫的往府中走。小姑娘年纪不大,气性倒不小。张殊南将放在手边的茶汤一饮而尽,待马车停稳后,踩着木凳下车。赵靖牵着小孩子们从后面走过来,没瞧见二娘子,便问:“二娘子又出去了吗?”张殊南抬步往里走,平静道:“她手脚利落,先回去了。”云冰洁悄悄地跟在张殊南身后,小肉腿飞快地倒腾,勉强能跟得上。张殊南突然停下来,云冰洁冷不防地撞在他的腿上,泪眼汪汪地捂着头,只叫“哎呦”。他蹲下来问她:“你跟着我做什么?”云冰洁这会子又不疼了,咧着嘴笑,指着他的衣裳说:“大哥哥……不对不对,应该是舅舅,舅舅穿这身衣裳好看。”张殊南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舅舅有事要忙,冰洁自己玩好不好?”他目光深沉,好似透过云冰洁,看另一个人。云冰洁点点头,笑道:“那等舅舅有空,我再和舅舅说话。”她十分乖觉地向张殊南行了一个不大标准的蹲礼,然后一蹦一跳地朝前跑去。张殊南望着小姑娘欢快地背影,朦胧之间,他好像看见了十岁的云霁。她顺着长廊缓缓地走下去,逐渐长大,从十岁到十七岁,再成为穿着铁甲战衣的女将军……最后化为一只白雁,乘风而去。他仿佛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啼叫,四顾望去,却不见雁。赵靖在一旁唤道:“郎君……郎君?”张殊南只觉得灵台蒙了一层白雾,怔怔地问他:“你听见雁啼了吗?”赵靖上前扶着他,疑惑道:“雁啼?没听见啊。郎君怕是糊涂了,这个季节哪有大雁啊。”张殊南轻轻拨开赵靖的手,独自往前走,轻声道:“是啊,应当是我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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