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知道其中必有无辜,但问题在于,假的成不了真,必须真掺着假才能瞒天过海,所以这里面,同样也有真正危害朝廷的奸细。
真假难辨,老四又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跳出来说,哪些是他手下的暗桩,这就让皇帝头疼了。
&ldo;既存在不属实,又无法查证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那该如何办?&rdo;皇帝又将目光转向沈学胤。
&ldo;陛下,臣以为,二殿下受了这几日严刑,应当已是真心悔过,这封认罪书上所列官吏名单,十之八|九为真。通敌叛国不是一般的罪名,陛下切莫轻放啊!&rdo;
霍留行在心里冷笑一声。
这个沈学胤,多年来始终打压武将以抬高文臣地位,十一年前就曾向皇帝进谗言,害大齐失去河西,也逼他九死一生地入了西羌战俘营,如今这番发言,确实是他的作风。
太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
皇帝却好像比较认同沈学胤的观点,想了想,点了点头。
赵珣、赵琛、霍留行齐齐陷入了沉默。
谁都有心反驳,但谁先开了这个口,谁无疑就成了靶子。
赵珣左看一眼霍留行,右看一眼赵琛,像在等他们先动。而沈学胤已经跟皇帝探讨起了处理这十二名官吏的先后顺序。
正是沈学胤滔滔不绝,皇帝称赞有加的时候,一声隐忍着咳嗽的&ldo;父皇&rdo;打破了僵局。
赵珣眯着眼看了看赵琛。
霍留行低垂着眼一动不动,看似漠不关心,实则却是今日出行折腾了一趟,止疼的药剂药效过了,腰上的伤开始痛了起来。
沈学胤停下了发言。
赵琛起身站到殿中,拱手道:&ldo;父皇,儿臣不赞成沈副使的观点。&rdo;
皇帝挑了挑眉,看着他:&ldo;此话怎讲?&rdo;
&ldo;儿臣虽文弱,却也晓得,自古行兵打仗,为将者都是一支军队的主心骨。一旦将折亡了,剩下的兵卒便如无头苍蝇,失去了作战方向……&rdo;
&ldo;现下二弟一案也是如此,先且不论这封认罪书上的名单是否属实,这些涉案官吏,此前跟着二弟铤而走险,未必皆是出自本心。二弟已故,这些人没了主心骨,一则再翻不起风浪,二则也必人人自危,悔恨当初跟错了主,立刻将这些人赶尽杀绝,实则并无必要,更何况这其中还包含有无辜的朝臣!&rdo;
赵琛每说一句,都要咳嗽几声。皇帝本就不爱听这些,已然面露不耐之色,他却坚持把话说完:&ldo;……儿臣建议父皇静观其变,倘使这名单上的人,今后仍怀贼心,待有了确凿证据,再处置也不迟。&rdo;
&ldo;太子总是如此妇人之仁啊。&rdo;皇帝又是可惜,又是可愤地叹了口气,&ldo;此次全因我大齐西北将士英勇善战,才在奸细的阻挠下依然打了胜仗。若依太子之言放过所有可疑之人,今后我大齐将可能损失多少领土,损失多少军民?&rdo;
赵琛直直跪了下去,指着沈学胤,提高了声道:&ldo;但若依沈副使所言,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错放一个,父皇又将损失多少朝廷栋梁,损失多少人心?后日之灾,尚可明日再防,今日之灾一旦酿成,大齐便连明日都没有了!&rdo;
在场众官员眉心一跳。皇帝脸色铁青道:&ldo;太子,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rdo;
赵琛因情绪波动剧烈咳嗽着,咳得一张脸通红。
赵珣这时候好歹念着一分兄弟情谊,起身过来给他顺背:&ldo;大哥别急,与父皇好好说。&rdo;
赵琛缓过了气,再次朝皇帝拱手:&ldo;儿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儿臣在此与父皇开诚布公,倘若父皇一意将这十二名官吏满门抄斩,便是全因儿臣今日劝谏不利,儿臣再无颜面对大齐的朝臣,还请父皇在处置这些官吏之前,先赐死儿臣吧!&rdo;他说着,叩首下去,拜了三拜。
皇帝怒极反笑:&ldo;太子眼下是在跟朕死谏?&rdo;
&ldo;是的,父皇。&rdo;
皇帝抄起一个砚台猛地砸了下来,砸在赵琛面前:&ldo;你再说一次。&rdo;
赵琛撕心裂肺地咳着,将方才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次,说到后面越说越累,已然快要接不上气:&ldo;还请……父皇……在处置这些官吏之前……先赐死,死……儿臣吧!&rdo;说罢,呕出一滩鲜血。
众人大惊,除了因伤势发作而自顾不暇的霍留行,都往太子身边涌去。
皇帝大约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并不像众人惊慌,克制着怒意道:&ldo;来人,把太子送回东宫。&rdo;
宫人将赵琛扛了回去。众人只得悻悻回了座。
霍留行的眼前已经泛起一点点的星子,咬破舌头勉力保持着清醒。幸而此刻在场之人惊的惊,怒的怒,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沈学胤正劝皇帝息怒,假惺惺地说着太子的好话,忽有一宦侍匆匆入里,在皇帝耳边说了句什么。
皇帝眉头一皱,低低道:&ldo;怎么这丫头也出事了?好端端的,怎会忽然晕厥?&rdo;
&ldo;小人也不晓得,只是听说英国公与长公主现下都赶去了霍府,国公府的医士暂时没瞧出病因,这才只好来宫里请太医帮忙。&rdo;
两人声量不高,底下官员们并没有听清他们的对话,直到皇帝看向霍留行:&ldo;留行啊,令蓁出了点岔子,你快回府一趟。&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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