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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第1页）

宝钗因问：&ldo;云丫头在你们家做什么呢?&rdo;袭人笑道：&ldo;才说了会子闲话儿，又瞧了会子我前日粘的鞋帮子，明日还求他做去呢。&rdo;宝钗听见这话，便两边回头，看无人来往，笑道：&ldo;你这么个明白人，怎么一时半刻的就不会体谅人?

我近来看着云姑娘的神情儿，风里言风里语的听起来，在家里一点儿做不得主。他们家嫌费用大，竟不用那些针线上的人，差不多儿的东西都是他们娘儿们动手。为什么这几次他来了，他和我说话儿，见没人在跟前，他就说家里累的慌?我再问他两句家常过日子的话，他就连眼圈儿都红了，嘴里含含糊糊待说不说的。看他的形景儿，自然从小儿没了父母是苦的。我看见他也不觉的伤起心来。&rdo;袭人见说这话，将手一拍道：&ldo;是了。怪道上月我求他打十根蝴蝶儿结子，过了那些日子才打发人送来，还说：&lso;这是粗打的，且在别处将就使罢;要匀净的，等明日来住着再好生打。&rso;如今听姑娘这话，想来我们求他，他不好推辞，不知他在家里怎么三更半夜的做呢!‐‐可是我也糊涂了，早知道是这么着，我也不该求他!&rdo;宝钗道：&ldo;上次他告诉我，说在家里做活做到三更天，要是替别人做一点半点儿，那些奶奶太太们还不受用呢。&rdo;袭人道：&ldo;偏我们那个牛心的小爷，凭着小的大的活计，一概不要家里这些活计的人做，我又弄不开这些。&rdo;宝钗笑道：&ldo;你理他呢!只管叫人做去就是了。&rdo;袭人道：&ldo;那里哄的过他?他才是认得出来呢。说不得我只好慢慢的累去罢了。&rdo;宝钗笑道：&ldo;你不必忙，我替你做些就是了。&rdo;袭人笑道：&ldo;当真的?这可就是我的造化了!晚上我亲自过来‐‐&rdo;

一句话未了，忽见一个老婆子忙忙走来，说道：&ldo;这是那里说起!金钏儿姑娘好好儿的投井死了!&rdo;袭人听得，唬了一跳，忙问：&ldo;那个金钏儿?&rdo;

那老婆子道：&ldo;那里还有两个金钏儿呢?就是太太屋里的。前日不知为什么撵出去，在家里哭天抹泪的，也都不理会他，谁知找不着他，才有打水的人说那东南角上井里打水，见一个尸首，赶着叫人打捞起来，谁知是他!他们还只管乱着要救，那里中用了呢?&rdo;宝钗道：&ldo;这也奇了!&rdo;袭人听说，点头赞叹，想素日同气之情，不觉流下泪来。宝钗听见这话，忙向王夫人处来安慰。这里袭人自回去了。

宝钗来至王夫人房里，只见鸦雀无闻，独有王夫人在里间房内坐着垂泪。

宝钗便不好提这事，只得一旁坐下。王夫人便问：&ldo;你打那里来?&rdo;宝钗道：&ldo;打园里来。&rdo;王夫人道：&ldo;你打园里来，可曾见你宝兄弟?&rdo;宝钗道：&ldo;才倒看见他了：穿着衣裳出去了，不知那里去。&rdo;王夫人点头叹道：&ldo;你可知道一件奇事?‐‐金钏儿忽然投井死了!&rdo;宝钗见说，道：&ldo;怎么好好儿的投井?

这也奇了。&rdo;王夫人道：&ldo;原是前日他把我一件东西弄坏了，我一时生气，打了他两下子，撵了下去。我只说气他几天，还叫他上来，谁知他这么气性大，就投井死了。岂不是我的罪过!&rdo;宝钗笑道：&ldo;姨娘是慈善人，固然是这么想。

据我看来，他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他下去住着，或是在井傍边儿玩，失了脚掉下去的。他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玩玩逛逛儿，岂有这样大气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rdo;王夫人点头叹道：&ldo;虽然如此，到底我心里不安!&rdo;宝钗笑道：&ldo;姨娘也不劳关心。十分过不去，不过多赏他几两银子发送他，也就尽了主仆之情了。&rdo;王夫人道：&ldo;才刚我赏了五十两银子给他妈，原要还把你姐妹们的新衣裳给他两件装裹，谁知可巧都没有什么新做的衣裳，只有你林妹妹做生日的两套。

我想你林妹妹那孩子，素日是个有心的，况且他也三灾八难的，既说了给他作生日，这会子又给人去装裹，岂不忌讳?因这么着，我才现叫裁缝赶着做一套给他。要是别的丫头，赏他几两银子，也就完了。金钏儿虽然是个丫头，素日在我跟前，比我的女孩儿差不多儿!&rdo;口里说着，不觉流下泪来。宝钗忙道：&ldo;姨娘这会子何用叫裁缝赶去。我前日倒做了两套，拿来给他，岂不省事?况且他活的时候也穿过我的旧衣裳，身量也相对。&rdo;王夫人道：&ldo;虽然这样，难道你不忌讳?&rdo;宝钗笑道：&ldo;姨娘放心，我从来不计较这些。&rdo;一面说，一面起身就走。王夫人忙叫了两个人跟宝钗去。

一时宝塔钗取了衣服回来，只见宝玉在王夫人旁边坐着垂泪。王夫人正才说他，因宝钗来了，就掩住口不说了。宝钗见此景况，察言观色，早知觉了七八分。于是将衣服交明王夫人，王夫人便将金钏儿的母亲叫来拿了去了。

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手足眈眈小动唇舌不肖种种大承笞挞

却说王夫人唤上金钏儿的母亲来，拿了几件簪环当面赏了，又吩咐：&ldo;请几众僧人念经超度他。&rdo;金钏儿的母亲磕了头，谢了出去。

原来宝玉会过雨村回来，听见金钏儿含羞自尽，心中早已五内摧伤，进来又被王夫人数说教训了一番，也无可回说。看见宝钗进来，方得便走出，茫然不知何往，背着手，低着头，一面感叹，一面慢慢的信步走至厅上。刚转过屏门，不想对面来了一人正往里走，可巧撞了个满怀。只听那人喝一声：&ldo;站住!&rdo;宝玉唬了一跳，抬头看时，不是别人，却是他父亲。早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只得垂手一旁站着。贾政道：&ldo;好端端的，你垂头丧气的嗐什么?方才雨村来了要见你，那半天才出来!既出来了，全无一点慷慨挥洒的谈吐，仍是委委锁锁的。我看你脸上一团私欲愁闷气色!这会子又嗳声叹气，你那些还不足、还不自在?无故这样，是什么原故?&rdo;宝玉素日虽然口角伶俐，此时一心却为金钏儿感伤，恨不得也身亡命殒;如今见他父亲说这些话，究竟不曾听明白了，只是怔怔的站着。

贾政见他惶悚，应对不似往日，原本无气的，这一来倒生了三分气。方欲说话，忽有门上人来回：&ldo;忠顺亲王府里有人来，要见老爷。&rdo;贾政听了，心下疑惑，暗暗思忖道：&ldo;素日并不与忠顺府来往，为什么今日打发人来?&rdo;

一面想，一面命：&ldo;快请厅上坐。&rdo;急忙进内更衣。出来接见时，却是忠顺府长府官，一面彼此见了礼，归坐献茶。未及叙谈，那长府官先就说道：&ldo;下官此来，并非擅造潭府，皆因奉命而来，有一件事相求。看王爷面上，敢烦老先生做主，不但王爷知情，且连下官辈亦感谢不尽。&rdo;贾政听了这话，摸不着头脑，忙陪笑起身问道：&ldo;大人既奉王命而来，不知有何见谕?望大人宣明，学生好遵谕承办。&rdo;那长府官冷笑道：&ldo;也不必承办，只用老先生一句话就完了。我们府里有一个做小旦的琪官，一向好好在府，如今竟日不见回去，各处去找，又摸不着他的道路。因此各处察访，这一城内十停人倒有八停人都说：他近日和衔玉的那位令郎相与甚厚。下官辈听了，尊府不比别家，可以擅来索取，因此启明王爷。王爷亦说：&lso;若是别的戏子呢，一百个也罢了;只是这琪官，随机应答，谨慎老成，甚合我老人家的心境，断断少不得此人。&rso;故此求老先生转致令郎，请将琪官放回：一则可慰王爷谆谆奉恳之意，二则下官辈也可免操劳求觅之苦。&rdo;说毕，忙打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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