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汀梨刚刚从丧尸表演那里蹭到身上的血浆,都顺着水淌成了半透明的红色,乱七八糟地淌下来。她随意地抹一把脸上的水,跟着祝木子大笑,和后座的每个人都击了个掌。可这一场惊心动魄之后,心跳仍旧难以平复,又去看驾驶座的女人。女人这时候脸上也淌了些水,但露在外面的眼睛也像是在笑。配上那还没掉色的彩绘,还有从游行丧尸那里蹭来的血浆,恰好也蔓延开来,鲜红地淌在侧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像一束绽放的花菱草。显得滚烫又肆意,哪怕只是这个人的余韵,也依旧浓墨重彩。付汀梨没办法移开视线。而就在这时候,车子拐进更宽的马路,于是围在女人脸上的面巾,被巨大的风吹走,开始顺着风往后飘。洋洋洒洒,像一幅流动的画。鬼使神差地,付汀梨的视线被那飘动的面巾抓住,像一根动态的线。她鬼使神差地跟着这根弦,攀出身子,柔韧的腰抵在车门把手上,而后座的祝木子则心领神会,微微伸手护住她的肩。在轻薄面巾快要彻底飘出去之前。付汀梨果断伸出手去。“抓住了!”柔滑的触感淌在手心,还带着点湿迹和体温,追逐战之后的心情还没平复。她有些孩子气地扬了扬自己手上的面巾,然后弯着眼笑,而后座的几个人也跟着大笑出声,又兴高采烈地,一人跟她欢快地击了个掌。她抬了抬下巴,想看女人是什么反应。但一转头,头顶便压下来一顶帽子,是她之前盖在女人头上的鸭舌帽。现在被女人压到她自己的上半张脸,视野便一分为二。她有些稀里糊涂地去望驾驶座的女人。视线却只敞开一半。只看到女人的下半张脸,于是所有目光都集中那分外引人注意的唇上。她被吸住,不得不在那不厚不薄的唇珠上流连。这个瞬间刚刚好,适合做些义无反顾的事。付汀梨不合时宜地想,可惜这不是电影。既不是香港打斗片,也不是美式喜剧片。“就只不跟我击掌?”这时,她狭窄的视野里,女人有些湿润的红唇轻微分开,像是质问的语气。又分明在笑,有些慵懒,又有些像是不痛不痒。“这可不成。”声音压得有些低,语气是一贯的冷静。“什么不成?”付汀梨仍旧没能移开视线。这个女人太新鲜了,活得不像她以前遇见的任何一个人,割裂、虚幻又浓烈。“呲啦”就在这时候,汽车轮胎在湿热空气摩擦出声,是车突然停在了陌生街道。耳边,是祝木子茫然的声音,“啊,怎么停了啊?”然后又说,“哦哦,那些人已经没追上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最后又有谁说了些什么,但付汀梨已经听不清了。因为她帽檐下的能见视野里,是女人靠得越来越近的下半张脸。头顶轨道列车呼啸而过,鸭舌帽被轻轻掀开。风刮过来,她的头发飘走,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收束。周围一切都化为虚影,唯独女人那双含情而遥远的眼,眼底似乎有还没褪去的焰,已经离她很近很近。快要燃到她的心脏,将那处烧得轰轰烈烈,从此注定耿耿于怀。鸭舌帽被摘下,却没有重新出现在女人的头上,而是挡在她们的脸侧,挡去后座几人的惊呼、起哄和目睹。下颌被温热手指轻轻抬起,指腹揉了揉她的唇,力道控制得刚刚好,似是一场蛊惑,又似是不由分说地向她诉诸不满。付汀梨没犹豫,直接仰头。那一瞬,兵荒马乱暂停,惊心动魄的追逐战沦为铺垫,躁狂心跳还没戒断。小丑吻住了小狐狸。后来她想,这才能算她们的「记忆介质-p」甩掉那群人之后,车就一直往前开,然后才发现,她们已经快到小镇边缘。天色已晚,周围笼罩着一片静寂的淡紫色。身后是漆黑顺直的空荡公路,四面八方都是翻滚着的鼓点节奏,遥遥传过来,又激又燥。她们将车停在陌生街边,树影就着昏暗路灯,落在车上。趁aanda和祝木子摸索着去附近的便利店买吃的,nile垂着眼,给她们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次是nile独立参展,主办方将她安置在小镇旅馆。她没带监护人,自己心里也担心会发生什么状况,于是昨天一整晚和今天一整天,都待在房间没出来。恰好碰到今天镇庆日,晚上小镇举办了些欢庆的活动。旅馆老板和她说镇庆日一年一次,有些活动其他地方可没有,错过很可惜。她便想着出来看看。结果就碰到这么一群金发鬼男,一个个瘦骨嶙峋,挤在巷口不知是抽烟还是其他的什么,蹲在地上用鼻孔看人。他们自己蹲在地上被一个路过的白男从高到低瞥了一眼。然后看到nile经过,便把手里的烟屁股一摔,一口一个“fuckg”“cunt”,讥讽她“不正常”还往外走,毁坏了他们“崇高”的镇庆日,说她走大马路上得给正常人交费。推推搡搡好一会,便遇上了见义勇为的祝木子她们。刚开始aanda还皱着眉好好说,还和祝木子商量着报警,让那群金发鬼男给nile道歉。后面的事情也可以想象到,让这群嘴臭地痞道歉,比让他们吃屎都难。又是一连串的脏话输出。aanda忍无可忍,和他们对骂,连飙了几句“fuckg”。比起骂脏话只会重复那几个词的地痞金发男,aanda的词汇量要丰富得多,再加上祝木子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骂人还要挑那群人听不懂的话骂。然后就是付汀梨她们看到的那一耳光,和aanda红肿的脸。“我是不是不应该……在今天晚上出门?”再次回溯整件事的经过,nile情绪有些低迷,“毕竟明天就要出展了,这么闹一通也不是个好事。”“当然不是了!”付汀梨快速否认,她正在给手臂被刮伤的女人上药。听到这话,连鼻尖都皱巴起来,“坏人做坏事,好人干嘛要为这件事自责?”她一只手拿着棉签,一只手拿着药膏。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动作有些激昂,两只手都移过去。想要拍拍nile的肩,但又没手。只能又皱着鼻子,乖乖把两只手都移回去。女人正靠在车边,靠近她的这只手搭在车座上,伸直,纤细白皙的小臂上,是一道被磨破皮的伤口。刚刚渗出来的血迹已经被清洗过,现在只剩上药。“但是……”nile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是什么?”付汀梨全神贯注地给女人上药,看着这么大一道被磨破皮的伤口,她倒有些心慌。偏偏女人还一声不吭,从头到尾都静默,直到刚刚她们……那个被后排三人起哄着的那个吻结束……才微微颤了颤睫毛,然后软绵绵栽在她肩上。濡湿的发绒绒地散在她颈下,发梢扎在她领口歪歪扭扭的胸口。她还来不及痒。就听见女人在她耳朵边上,徐缓地吐一口气,好像只是安稳呼吸。可却有血缓缓淌落下来。滚烫地滴落在她的臂弯,悠悠淌落,铺天盖地,快要融入她的四肢百骸。想到刚刚的情况,付汀梨竟然有些后怕。她盯着女人已经不再渗血的伤口,一边上药,一边有些后怕,给人伤口慢慢吹了几下。像以前,她要是哪里破了个皮,准红着眼睛一边哼痛,一边让乔丽潘给她吹吹。十六岁以前,都是乔丽潘把她当小孩哄着;十六岁之后,乔丽潘不耐烦地把药扔给她,说都多大了还让妈妈呼呼,说出去朋友都要笑话她,有个跟八岁小孩似的女儿。付汀梨也不恼,就自己给自己上药,自己给自己吹伤口。而如今。她竟然也给其他人这样吹伤口,竟然也把别人当小孩哄着。呼呼吹了几下,头发晃晃悠悠地掉落下来,垂在脸侧,惹得皮肤有些痒,视野也被那抹金色遮了个大概。她皱了皱鼻,晃了一下脸,将恼人的发荡开。却听到一声笑,显然来自于自己眼前的女人。付汀梨抬头。看到女人抬起另一只手,缓缓捋起她垂落的发丝,稳稳当当地捋到她耳后。然后把受了伤的手往她这边伸了伸,盯着她说,“怎么不继续吹了?”付汀梨能瞥见女人含笑的目光,这似乎是一种逗弄的笑。“药都上完了。”付汀梨利落地给女人手上绑了一圈纱布,把所有工具和药都收进医药箱,没如女人所愿。“好吧。”女人这么说着,却没有把手收回去,仍然把手放在车上,绑了纱布的手继续敞在她面前。付汀梨瞥到便抿了抿唇。注意到nile已经好长时间没说话,便又转过头去。偏偏又看到女人在这时突然慢条斯理地举起手,似是在就着昏暗的路灯观察自己的伤口。于是付汀梨转了一半的头,没能放心地转过去,只又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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