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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第1页）

他们一家住着三间小厢房，低矮窄小，这爷儿俩一吵，对面屋便听得清清楚楚。平时这爷儿俩说不到一块儿，也经常争吵，对面屋大儿子和儿媳习以为常，一般都不过问。今天听着他爹好像有事儿，便都急着过来了，问出了什么事，起初要得平仍然是不说话。

后来问急了便说收工回来骑驴让大炮看见挨批的事儿，大儿子要建富听了仰头哈哈大笑：&ldo;爹！这算个啥事儿啦！大炮的话你还能往心里去？那是个有嘴没心的人。不知道他爱瞎诈唬？说完也就完了。&rdo;

&ldo;还有公社书记在跟前哩！&rdo;要得平仍然不放心。要建富说：&ldo;公社书记怎么咧，他也得讲理呀！这么个事还能把人怎么样？爹吃饭吧！建贵做饭早，粥凉了，我们做的面条，还热乎，你老吃面条吧！&rdo;然后对媳妇说，&ldo;去，给爹盛碗来。&rdo;

建富和建贵不同，建贵犟，凿死理。建富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待人随和，办事灵活。干活样样是把好手，待人接物又什么事都处理得圆圆满满，所以深得要得平的喜爱。他说没事儿，要得平这才心宽了些。

儿媳妇把饭端来了，恭恭敬敬地放在他面前的炕桌上，儿子儿媳妇劝着，他便吃了起来。建贵心情不好，也懒，做饭嫌麻烦，几乎天天都是热热冷粥吃点咸菜便是一顿饭，老头子早吃腻了。今天看见葱花儿炝锅的热面条，上面还飘着几滴香油，香喷喷，有滋有味，儿子媳妇又在一旁侍候着，还吃得挺高兴。难得的这天伦之乐和热面条，使他忘记了刚才的恐惧，也忘记了对未来的惆怅。

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大喇叭响了。这真是晴天霹雳，如五雷贯顶，全家立即惊呆了。人们一个个像泥塑木雕的一样，定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半天说不出话来。要建富气得嘴都歪了，满脸的连鬓胡子也竖了起来，愣了一会儿，气呼呼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ldo;这个大炮，我找他去！&rdo;

&ldo;你给我回来！&rdo;要得平像疯了似的喊叫。儿子回来了，他愤怒地说：&ldo;找死啊！你找他有什么用，都通知了还能不开呀？你没听说公社书记还参加，你找去说你划不清界线连你也斗。&rdo;然后把筷子一摔，&ldo;我可告诉你们，不管会场上出现啥情况，你们啥话也不许说，不许你们俩掺和。尤其是建贵，不能牛劲儿一上来就不管不顾，平时你臭话就多，今天可不许你惹祸。&rdo;

&ldo;我说啥臭话咧？&rdo;要建贵又要辩驳。要建富制止了他：&ldo;中了！你少说一句吧！&rdo;儿媳妇为缓和这种令人压抑的气氛说：&ldo;爹！把那半碗面条吃了吧！要不都凉啦！&rdo;要得平叹了一口气：&ldo;唉！还有心吃饭？端走吧！&rdo;

要得平手哆嗦着坐在那里卷烟，告诉儿子和媳妇：&ldo;你们也都吃饭吧！吃完还要开会。别去晚了，免得人家说闲话。&rdo;两个儿子和媳妇吃饭去了，他独自呆呆地坐在那里抽烟。开全村的批斗大会，这二三年可没这么大的举动了。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29（3）

&ldo;文革&rdo;初期开大会，他也挨过批斗，那可是一群人挨斗。这回是单独为他开这么大的会，公社书记督阵，这还好的了？这些年他觉得自己比别人都小心谨慎，怎么偏偏又是自己大祸临头？他恐惧，他气愤，他心中充满了难解难述的不平。他不知不觉地仰天叹息起来：&ldo;我前世是造了什么孽啊！让我受这种没完没了的罪啊！……&rdo;

要建富和媳妇到他们那间小屋吃饭去了。要建贵在外间屋吃饭，看见他爹装了很多烟叶，还带了平时很少动用的纸烟。心里说你说我惹祸，开你的批斗会你是带那么多烟干啥？会场上你抽烟不是找挨呲儿吗？因为他一说话就挨呲儿，他这话没有说出来。要得平和要建贵说了一声：&ldo;我先走了，你们吃完饭就去吧！&rdo;

会场设在大队，里间屋是大队办公室，广播器材也在里面。外屋三大间的一个大屋子，便是大队经常开会的会场。支书在里间屋陪着公社书记，不时地在大喇叭上喊叫几声催人开会。会场上已到了不少人，人们经的斗争场面多了，不管斗谁好像都无所谓。人们照样儿嘁嘁喳喳有说有笑，是非曲直好像他们并不关心。觉得这是头头们的事情，自己想也没用。至少表面是这样，内心当然会各有不同。

每逢这种场合白刚总是早早到会，倒不是由于他的积极，而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尴尬。他知道他这种人不宜坐在前面显眼的地方，不宜大模大样地挤在贫下中农堆里，也不宜在许多人坐好之后，再在人群里扒拉来扒拉去地寻找座位。所以只能早去，趁人还很稀少的时候在后面为自己寻找一个不显眼、没人注意的黑暗角落。

可是他去的时候最后靠墙根的地方和两个角落全让姑娘们占满了。她们提前到会抢占后排的原因和白刚完全不同，白刚是为了孤独清静。她们是为了扎堆儿图个热闹，方便说笑打闹，同时也避免有些小伙子们对她们挑逗和耍笑。白刚一看他想去的地方被姑娘们占了，正在犹豫寻找另外的地方，忽然有人喊他：&ldo;姥爷！这有地方。&rdo;

原来那个黑暗的角落里，他孙女白秀芳正坐在姑娘队伍的边上，白刚便去坐在了她的身边。一会儿要建贵来了，他对全场扫视了一下，坐在了白刚旁边。噘着个嘴板着个脸怒气冲冲，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一动不动。白刚担心他这个犟脾气闹出事来，便小声劝说他：&ldo;建贵！冷静点。&rdo;要建贵回过头来，愣头愣脑地说：&ldo;老舅！你说他们讲理吗？&rdo;白刚没法正面回答他的问题：&ldo;小声点，别惹事，各处不都这样嘛！&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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