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她被带进了一间小花厅。大小姐客气地请她坐了,叶郎中坐在下首,有小丫鬟端上茶来,大小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先让闲杂人等下堂去了,才问道:“这位娘子如何称呼?”小红云道:“您叫我小红云便是了。”大小姐脸色微变,她看小红云的穿着装扮,泼辣行事,原以为是粗俗农妇,如今看来,多半是市井中的三姑六婆,只怕有些难缠。内心思量着,怕不是什么市井中的连环套路,旁边叶郎中已急不可耐地问道:“红云娘子,我看此人面色青黑,手脚僵直,便没有起疑心,你是如何得知他人没死?”小红云道:“我爹爹生前是个草方郎中,他曾告诉我古法里有种假死药,服下之后无知无觉,气息极微弱,打眼一看,便跟死了没什么区别。这方子其中有一味药,他带我采药的时候曾指给我看过,是种野草,有很强的腥味。刚才我在骡车边上,突然闻到一种腥味,正是当时我闻过的味道,夹杂着青草味。我便留了个心,他经不住细看,白布上还是有点点起伏,一定是假装的。”叶郎中听了,欢喜赞叹道:“原来娘子也是医学世家出身,可否将这方子跟我等分享一二?”小红云摇摇头,脸色黯然道:“我六七岁时,我爹爹便意外死了。”叶郎中听了叹了口气,摇头道:“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言语中不胜叹惋之情。大小姐看她说的有根有据,不似作伪,道:“红云娘子来到我们医馆,可是来求医问药?”小红云低头道,“有些腰腿疼痛,”又红了脸,声音也低了几分,”癸水迟迟不来,来的时候便淋漓不尽。”叶郎中得知小红云父亲也是郎中出身,又加上相救之情,顿感十分亲切,便道:“若娘子信得过老夫,老夫便来替娘子把一把脉息。”他从怀里掏出一条白色薄纱,搭在小红云手上,便诊起脉来。他仔细搭了一阵,脸色有些难看,又道:“请张嘴看看舌苔。”看完之后,思索了半晌,又取出巾帕擦了擦手,道:“娘子舌淡苔白,脉象沉弱,是脾肾两虚之兆。此脉象多因虚寒或气血不足,但娘子这脉象凶险,是肝脾肾皆有大损伤。”小红云听到此处,默默点头,神色黯然,却并不惊讶。她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双手递给叶郎中,道“每月初五、十四、二十三,便被逼着喝下这副药,已有两年多了。请大夫费心算算,我这寿数,还剩多久。”叶郎中看到红花、丹皮、附子、大黄、桃仁等已是暗觉不妙,又看到芒硝、水银两味,更是心惊,他头先便有所猜想,此刻心中一片雪亮,放下方子,问道:“此药方乃是烟花行当中绝产的凉药。如老夫所料不错,娘子便是风尘中人。”小红云见他脸色变化,已知瞒不过去,起身道:“正是如此。”叶郎中脸色灰暗,方子便落在桌子上。他字斟句酌了一下,开口道:“娘子如从此清心寡欲,辩证治本,平肝开郁,施治调养,延年尚且有望。”小红云道:“若是没有法子呢?”叶郎中道:“你已劳伤过度,气虚不能摄制经血。一年内便是血山崩漏,有性命之虞。”小红云听到此处,有如万箭穿心,强忍住眼泪,福了一福道:“谢大夫指点。”又转向大小姐道:“谢小姐。”郑大小姐叹了一口气,道:“娘子无需多礼。今日我当街被贼人诬陷,满街人围观叫好。想我几年来广建善堂粥铺,赈济灾民,赠医施药,竟无人替我质疑分辨一句。你今日侠肝义胆挺身而出,免我与叶郎中颜面扫地,宏济堂声名有损。我若知恩不报,无颜面对匾额上”宏济”二字。只是……”小红云微笑道:“大小姐金枝玉叶,我只是风尘贱籍,不敢劳烦了贵人,脏了贵人的声名,我这就走了。”大小姐道:“娘子且住。”转身进了内堂,不多时,拿了封信出来,递给小红云道:“且从正门出去,对面酒楼前停着的青呢轿子,你候在那里,见人要上轿,便把信给他。”小红云拿着信,行了个礼,茫然地离开了。大小姐唤来两个下人,道:“提些凉水来,将这屋子的地仔仔细细地洗三遍。还有叶郎中的帕子,都拿去烧了罢,给他备几条新的,即刻便送来。”赎身小红云被人带到楼上的时候,方维一行正准备起身离开。“公公,这女人守在轿子旁边,不知道要图谋什么。”方维眼睛一花,手里已经被塞了一封信,眼前的女人便直直地跪了下去。方维打开了信,眼光略过,是笔走龙蛇的几行字。他回身将信递给金九华,微笑道:“这位郑大小姐,倒是很有意思。想是自己不愿意出面,倒求我们出面,又夹着封银票,欠人情也欠不周全。”金九华读完信,抽出来一张银票,在手里摩挲着,脸色一时阴晴不定,转脸看到女人仍跪在地下,返身坐在椅子上,道:“起来吧。”小红云站起身来,他们都认出来是刚才那个结束闹剧的村妇,这封信的用意,他们也都明白。宦官买个小□□伺候,顺理成章的事儿。女人中等身量,很瘦,脸有些发黄,眉眼间有些秀气,额角上还有块红色胎记,这样的下等□□,在南京城里,怕不是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银票面值是二百两,买个这样的女人,在哪里都是绰绰有余了。金九华的手搭在膝盖上,手指在膝头上敲着。“你如今在哪家做事的?”“在城北二十里外翠香楼。”女人低着头恭谨地回答。金九华没听过,不是什么大妓院,他看向方维,方维礼貌地陪笑。冷不防后面郑祥冒出来一句:“我认识你,你是那个……卖唱的!”几个人都吃了一惊,小红云看向郑祥,这个长得好看的小男孩,是了,前几天晚上就是他给了她一吊钱,再往旁边看,她认出了方维,圆脸,五官中正而温和,厚嘴唇,是那种朴实人的脸。她忽然觉得心暖和起来了,今天交了好运了,遇到的都是好人。金九华惊讶了,他转头问方维:“原来你们认识的。”方维也想起来了,只是她今天没有浓妆打扮,确实判若两人,“前几天在驿站的时候,她来卖唱,给了点钱。”金九华点头道:“南京城这样大都能再遇到,你们倒是很有缘分。”他笑眯眯地问道:“你想赎身吗?”小红云猛一抬头,这是天大的好运气,她没有犹豫,颤着声音回答:“愿意。”生怕不够分量,她又补上一句,“做牛做马都行的,做丫鬟也好的,我也会做饭,有力气能干活……”金九华把银票往桌子上一放,眼光在她身上转了几转,询问似的看向方维,方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有点慌乱地推辞,“不必了,这姑娘很好,但我身边不需要人了。”“当个暖脚丫鬟也好,”金九华上下打量这女人,在督公府里呆久了,南京城里各家的花魁,他都见过,论姿色实在比不上她们身边伺候的丫鬟,“本来督公也提过,要我们找个机灵点的扬州姐儿送您的。”“我一个人惯了,也没什么需要伺候的”,见方维连连摇手,金九华看了看旁边的郑祥,带点可惜的预期:“可惜你家这个还太小了。”郑祥红了脸低下头。方维像是想起些什么,问道:“姑娘,你在南京可有相好的?”小红云呆了一呆,忽然跪下:”不瞒两位大哥,我在南京城里是有男人的。”几个人都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听她继续讲下去:“我是两年前从江西逃荒来的,一家人走到南京城外面,父母得急病死了,为了求棺材钱,我男人就把我卖了。”金九华道:“那他人呢?”“进了大户人家当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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