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司禾已经饿了一上午,却忍着没告诉自己的母亲,此时得到母亲的许可,她那清秀的脸蛋上洋溢起灿烂的笑容,仍旧是帮着母亲把洗好的裙子晾晒起来又铺得平整,做完这些才转身。
苗族少女一边走一边在围腰上粗鲁地擦着手上的水渍,她急不可耐地走向吊脚楼,每踩出一步都牵引着身上的银饰晃动,发出清脆好听的响声。
吊脚楼的一楼大厅木桌上并没有饭菜,摆在桌面的只有一只做工精巧的小铜炉,吴司禾却盯着这只小铜炉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仿佛里面装着多美味的食物。
停了一瞬,吴司禾便上前便拿起铜炉,纤白的指腹拧着铜炉盖,指节稍一用力,铜炉就被打开了,而里面赫然爬着一只大头宽边长着两颗黑色豆状眼睛、忽闪着莹绿色翅膀的饱满蝉虫。
与普通的蝉不一样,这只蝉着实诡异,就连触角也纤长尖锐的离谱,壳身隐隐泛着黑光。
见到蝉蛊的一瞬间,吴司禾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她虚虚吸了两下,伸出手就要去抓蝉。
小铜炉里困着的蝉似乎感应到了危险,拖动身子左右爬了两下,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旁人看见都要头皮发麻的东西,吴司禾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张嘴嗷呜一口吞了下去,吃过以后,眼睛还弯成了月牙儿状,笑得开怀。
只吃了个三分饱,吴司禾却已经很满意了,她不想母亲为了给她备食太过辛苦。
母亲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照顾她,父亲在她刚出生那会儿就进城了,说是要想法子赚钱回来贴补家用,可这一走就再也没了音讯。
吴司禾母女两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吴阿兰虽说会制药会刺绣,偶尔帮着苗寨里的人看病,收些药钱,再加上卖绣品的收入,也只是勉强维持生计,吴司禾自然是能少让母亲辛苦一些,就少辛苦一些。
至于肚子里那个作妖的东西,吴司禾想,她是能忍的。
吴阿兰忙了一上午到现在也还没吃中饭,吴司禾吞了蛊虫之后,便快步走到灶台边,开始烧水,准备给母亲蒸两个馒头,再炒两个野菜吃。
吴司禾刚从木桶里盛了一瓢水,还没来得及倒进锅里,外头就响起一道熟悉的中年男人嗓音,闻声,吴司禾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抄起手边最近的一把砍柴刀就冲了出去。
中年男子名叫王举,也是东江村寨的寨民,自打吴司禾记事起,王举就一直骚扰着吴阿兰,他看中了吴阿兰的相貌身段,一心要把人抢回家里去,想着要做吴司禾的后爹。
可吴阿兰看不上王举,也没有要嫁人的意愿,只想好好跟女儿生活,不同意嫁给王举,王举却把吴阿兰拒绝的话当作耳旁风,仍旧死缠烂打,没有半点要消停的意思。
而就在前不久,王举发现吴阿兰在山林里用小铜炉抓虫炼蛊,便知道了吴阿兰母女都是巫蛊师血脉的秘密,几番上门威胁不成,最后撕破了脸,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一天之内,所有东江寨的人都知道了吴家母女是巫蛊师血脉的事。
巫蛊师血脉只在女性之中能长存下来,所以巫蛊师又被称作蛊女,而苗族管蛊女叫作草鬼婆。
巫蛊师一族在苗族之中一直都是人人喊打的存在,落下了一个用邪术害人的恶名声,早些年法律还不健全,但凡发现巫蛊师后裔,寨民们二话不说直接将人绑了再放火活活烧死,巫蛊师血脉就是在这样一个艰难的环境下一步步走向灭亡,那些曾经的蛊女们要么跟外族的男人联姻生子,致使巫蛊师的血脉越来越弱,要么就是已经被外人迫害,到如今仅仅剩下吴阿兰和吴司禾这两位血统纯正的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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