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君烈无可奈何地瞥一眼小儿子,问大儿子说:&ldo;最近在做什么?&rdo;
彤生汇报一番。
炜生回到客厅,手上拿一个苹果。
彤生对弟弟说:&ldo;你回来住一阵?&rdo;
炜生想想,说:&ldo;住半个月?太长时间,公司不允许。&rdo;
阮君烈对彤生挥一下手:&ldo;让他忙他的去!&rdo;
彤生感到为难,劝说道:&ldo;炜生可以陪你,爸爸。我不能每天来看你。&rdo;
阮君烈沉下脸,说:&ldo;他陪我,我减寿十年!你也忍心?&rdo;
彤生不敢做声,用茶壶斟茶水。
炜生委屈地说:&ldo;我烧饭给你吃啊。我还可以陪你讲话。&rdo;
阮君烈反问道:&ldo;你烧什么给我吃?你只会下面条,要不然就叫外卖。你上那个班晨昏不定,晚上回来迟,我还要煮饭给你吃!你能陪我说什么?你说的闲话我一分钟不想听。&rdo;
炜生闷闷地咬苹果,咕哝道:&ldo;你之前还讲,我面条下得比以前好吃了……&rdo;
阮君烈喝一口茶水,说:&ldo;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离我远点。&rdo;
彤生没法子,问他爸爸:&ldo;你想吃什么?&rdo;
阮君烈说:&ldo;没胃口,想喝点汤。&rdo;
阮君烈催促彤生买飞机票,打发炜生走路。
回到家中,阮君烈舒适下来,生命回归平静状态。大部分时间,他一个人呆着。行动不便,他不能随意出门,只能坐在斗室之中,轮椅之上。阮君烈有时看书,有时沉思,更多的时候,他在玩赏叶鸿生的书信。宝铃将叶鸿生的信笺交给他,阮君烈常常拿出来。这是最新的一封信,可以反复看。
展开信笺,叶鸿生写道:&ldo;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rdo;
叶鸿生的字迹秀逸,均匀地排列在信纸上,像春蚕吐丝一样。阮君烈展读一遍,有种如饮醇酒的满足感。他折上信纸,用手掌婆娑信封。
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会梦到叶鸿生,跟过去不同的是,他梦中的叶鸿生越来越年轻。起初是他们分开时,叶鸿生正值壮年的形象。渐渐的,时间往前推移,稳定的推移。最近,他梦中的叶鸿生都是二十岁左右的青葱,风华正茂。他们两人到城里去买东西,闲逛,吃酒。更多的时候,他们一起在故乡的山上玩。
阮君烈闭上眼睛。
叶鸿生的样子历历在目。
阮君烈在心中感叹。他这辈子没有离开过富贵,见过如云的美人,应酬过数不清的达官贵人,没有哪个人让他如此在意。这是一种奇妙的人生体验。一个人一旦被深邃的情感和美所击中,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
阮君烈想着叶鸿生,目光落向墙上。彭乡的山水霎时间变得美不胜收,深不见底。
阮君烈抚慰着心境,直到暮色蔓延。
病情没有朝好的方向发展,阮君烈在家中做复健,走得辛苦,一不小心跌到地上,跌青半边脸。他心口发紧,一时不能动弹,在地上趴了两个小时才被人发现。
彤生和幼香吓坏了,轮流回来看望父亲。
中医施展针灸,帮他活血化瘀。
阮君烈卧床几日,面上的青痕消褪下去。他出现另一种症状,眼前模糊,曾经鹰隼一般精准的视力衰退到半盲状态。他只能放弃阅读,闭目养神。
过一段日子,阮君烈提起劲,在院子里多走了一圈,回到书房发生心绞痛,断断续续的抽痛。医生赶来,劝他住进医院。
周培打电话问候:&ldo;要不要紧?&rdo;
阮君烈提出来,等他谢世,想请叶鸿生来送殡。
周培愁得白发脱落,说:&ldo;请些旧交去看望你,好不好?&rdo;
阮君烈说:&ldo;请他们来看我?需要的时候,他们一个没有出现过,现在看什么看?看我怎么死?只有宾卿曾经救过我,我想见他。&rdo;
周培叹一口气。
阮君烈说:&ldo;我既然死了,谈不上与他接触,是不是?如今他的官衔、地位比我高,他来给我送殡,无损于颜面的。&rdo;
周培又叹一口气。
阮君烈说:&ldo;你不能讲一句话?&rdo;
周培说:&ldo;我知道了,可是你不想想以后……&rdo;
阮君烈动了肝火,发作道:&ldo;以后我就死了!谁高兴说什么,让他说!&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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