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桐倚含笑向我和啟檀行礼道:「臣似乎打扰了两位殿下的谈兴。」
啟檀总算松开了我的袖子,頷首回礼道:「柳相这是要回府?」
柳桐倚客客气气地道:「正是。」便要告辞离去。我壮起胆色,道了声:「柳相请留步。」
柳桐倚停步,神情中浮起一抹疑色,啟檀十分诧异地看向我。
我和柳桐倚在朝中一向甚少交集,彼此见面时至多就是寒暄几句。眾人都知道,我和他既没有交情,也无恩怨,但我是奸王他是贤相,约等于一黑与一白,在旁人眼中,理所应当,我和他一定应是势不两立。
所以我出声喊住柳桐倚,不单他面露疑惑,连我的玳王皇侄都诧异了一下。
我假作轻松自在道:「小王有些事,要烦劳柳相帮忙。」啟檀满脸诧异地瞅着我,我微笑向他道,「柳相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才子,风闻他对古玩字画的鉴赏极其精通,可不正是老天送过来的行家?」
啟檀的神情十分复杂,「浚皇叔你……」
我向柳桐倚拱拱手,「柳相,小王的玳王皇侄要去花大贵价钱买一隻酒盏,他说是周文王用过的,小王担心他买了假货。倘若柳相此时得间,不知能不能请请你,一同前去替小王和玳王掌掌眼,好歹让我们不至于几千两银子,买回一隻贗品让人笑掉大牙。」
我望着柳桐倚,在朝中数年,我能得以和他这样两两相望的机会屈指可数,于是在春风中,本王的心颇为荡漾。
柳桐倚一直严谨自律,只怕不愿沾染我的浊气,十之八九,会找个藉口,推脱告辞。
暮色之中,他的面容像一幅水墨画卷,素淡静雅,我的心似乎也要随着淡雅起来,王妃,家变,乌龟,暂时地都离本王远去,去向那九霄云外了。
他浮出了一丝微笑,向我道:「承蒙怀王殿下相请,臣自然不会推脱,听凭殿下吩咐。」
那一瞬间,春风里开满了花,我的心更荡漾了。
柳桐倚身上穿着官服,要回去更衣。
我和啟檀都是便服入朝,我在皇城门口和啟檀道:「你要是心急,怕东西被人抢了,可以先去那地方占着位置,我陪着柳相回去更衣,你一定等柳相和我到了再买。」
啟檀满面感激地道:「好,皇叔,那侄儿先告辞了,皇叔千万记得带着银票!」跃上马背,一股风地跑了。
我向柳桐倚笑笑,「我的这个皇侄就是太性急,做什么都毛毛糙糙的。」
柳桐倚道:「玳王殿下雷厉风行,等到了怀王殿下这个年岁时,想必便也和怀王殿下一样谨思慎行了。」
这是在夸本王还是贬本王?然思估计对我还是有些误解,但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即便是贬我也爱听。他敢当面贬我,正显出他的端正不屈的品行。
我再向柳桐倚笑一笑,「柳相过誉了,我固然已经这个年岁,做事依然还是这里丢些那里缺些,所以这些皇侄们,大都把我当同辈的,我在他们面前总是端不出皇叔的架势。」
从城门这里到柳桐倚的轿子还有一段路,我有意缓着脚步,慢聊慢走。
可幸柳桐倚和我说话并不拘谨,我这样说,他便接道:「原本怀王殿下与玳王殿下等差的岁数也不是很多,怀王殿下在他们眼中,与寿王殿下等王爷们大约有些不同。」
我的几位老堂兄寿王祥王等最老的已五十余,我爹若在世,差不多就是这个年纪,想想我和他们的确不大像是一辈的。于是我便道:「柳相这几句话,让我顿时觉得焕然如少年了。」
柳桐倚微笑,「殿下过誉了。」
我坐着马车,和柳桐倚的轿子一同到了丞相府,柳桐倚上轿前问我:「王爷不回去取银票?」
我道:「我就不信啟檀说的那只酒盏真是什么周文王用过的。十有八九是个假货。柳相你和我先去瞧瞧,等鉴别出那东西确实是真货时再说都不迟。」
柳桐倚頷首:「是,卖古玩的想必也不会担忧两位王爷能拿了他的酒盏不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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