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春只得苦笑。
船又行了一个时辰,天色便黑了,幼春望着周遭茫茫暗色,分不清东西南北,只望见头顶上,依稀有一轮月亮,明晃晃地挂着。
幼春靠在船舱处,裹着一床破毯子,仰头静静地天上,看了会儿,便被老姜头叫了进去歇息。幼春说道:&ldo;姜老伯,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到地方&rdo;老姜头说道:&ldo;早着呢,要打好的大鱼,要往里面去。等明儿一早就差不多了。&rdo;幼春说道:&ldo;怪道大家都睡了,是为了明儿早起么?&rdo;老姜头说道:&ldo;正是如此,你也快些睡罢。&rdo;幼春点头,见船舱里,水手们都各自卧在自己的床铺上睡着,幼春便找那最角落里,坐了下去,她身子小,缩成一团儿便也迷迷糊糊睡了。
幼春被船摇晃的头晕,熬到半夜,便才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耳畔听到吵嚷之声,幼春下意识睁开眼睛惊看,却见旁边的水手们一个个忙着翻身起床,动作麻利地穿好衣裳,向外奔去。
18承吉言大有斩获
幼春见水手们一个个跑了出去,便知是天光了,她赶紧也跳下床,正往外跑,旁边有人一把拉住,说道:&ldo;你不是陶老爹家的阿春?&rdo;幼春一惊,转头一看,却正是大牛的爹,正望着她,说道:&ldo;昨日我看你跟渔头和管事老姜一块,便看眼熟,本想找你的,昨晚你去哪里了?又怎地在这船上?&rdo;
幼春说道:&ldo;阿叔,是我求姜伯许我跟着跑船的,好赚些钱给家里头用。&rdo;大牛爹一怔,而后轻轻一叹,伸手拍了拍幼春肩膀,说道:&ldo;难为你了……&rdo;
两个出外,果然见东方微白,碧空如洗,湛蓝动人,广阔的海面之上,一望无际,好似是另一面的蓝天颠倒下来,向着毫无尽头的远方延伸出去,分不清哪是海哪是天空。而那平平整整的海面,让人有种错觉:就算是纵身跳进去,也不会跌入水中,而能够自由行走其上。
幼春乃是头一次见这样波澜壮阔的场面,一时竟被这天地之间的自然壮美震撼住,无法反应,只呆呆看着。
耳畔听到水手们吆喝的声音,幼春才反应过来,胡渔头挽着袖子,正在大舵处指挥,两边水手站着划船,船行极快,像是顺着水,风极大的从脸上擦过,格外的凉。
老姜跟另一人站在船头处向下看,幼春扫了扫,见大牛爹已经跟着去划船了,她就跑到老姜身旁,正听得老姜说道:&ldo;差不多了。&rdo;说完之后,便回头,向着大舵处一挥手。
幼春转头一看,见胡渔头手臂一动,将舵稳了,旁边的副手便上前守着,胡渔头一声吆喝,水手们便停了下来,幼春只觉得船身行进速度放慢下来,胡渔头同老姜一碰头,两人略一合计,便说道:&ldo;准备撒网!&rdo;
有十来个水手便拿了大网过来,将网当空一撒,缓缓地没入水中,这网子是极大的,水手们有条不紊动着,将网不停地往海里送,足足送了有半刻钟才停了手,此刻船仍旧徐徐地向前行着。老姜头便看着幼春,说道:&ldo;阿春,身子没事了么?&rdo;幼春说道:&ldo;都好得多了,姜伯,有什么我要做的?&rdo;老姜头便笑,说道:&ldo;现在还好些,等会才有得忙。&rdo;
幼春说道:&ldo;是要打渔上来了么?&rdo;老姜头说道:&ldo;嗯,只不过不知这块地方选的怎样,只望有个好收获,别白忙一顿便是了。&rdo;此刻胡渔头也过来,正听到此,幼春见他挽了袖子,露出了底下黝黑结实的手臂肌肉,块块隆起,威风凛凛,十分惊人。胡渔头看着幼春,便说道:&ldo;小家伙,你说这一次能打上多少鱼来?&rdo;
老姜头一阵紧张,却听幼春说道:&ldo;我觉得姜伯和胡叔的眼光不会错,定然不少。&rdo;老姜头听了,顿时放心,胡渔头亦哈哈大笑,原来这海上行船,最喜口彩,且幼春又是个小孩,心底单纯,毫无其他邪念心思,自然是比常人更为灵验的。
又过了一刻钟,原先栓在船头绑着网子的绳索已经绷得紧紧地,老姜头同胡渔头不时地向下打量着,面色很是欣喜,胡渔头摸了摸手臂,说道:&ldo;不会真给小家伙说中了罢?这还是第一次……&rdo;老姜头咂咂嘴,说道:&ldo;要真是这样,这小家伙还真是带对了。&rdo;
过了片刻,船便彻底停了,胡渔头端量了一番,粗粗的手臂一挥,吼道:&ldo;收网!&rdo;刹那之间,船上几十的水手都开始动作,自有十人左右负责摇那吊盘,慢慢地把连着网的绳索给收起来,其他水手分作两路,分别喊着号子,网上拉网,幼春因年纪小,只在旁边焦急地看,却见胡渔头跟老姜头两个,船头船尾各据一边,胡渔头先是神色忐忑,而后略见喜色,顷刻,又焦急起来,冲着老姜头叫道:&ldo;是大家伙,再加把力。&rdo;老姜头答应一声,胡渔头扭头,对旁边一个面色黝黑的年青男子说道:&ldo;小青鱼,你去叫几个人,再把另一个吊盘上了,一起使力。&rdo;
小青鱼答应一声,转身去了,水手们打着号子,用力往上拉鱼,胡渔头起先还在不时往下看,到最后,竟也按捺不住,也加入拉鱼行列,只有老姜头还在不停地打量水下之状。
幼春见胡渔头去拉鱼,她也跟着冲过去,拉住绳子尾巴,使劲往后拖。如此,大概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水下网中所捕之物,才露出水面来,水手们的喊声震耳欲聋,老姜头吼道:&ldo;出水了!加把劲!&rdo;大家再度用力,老姜头见幼春也在踉跄拉鱼,对着她做了个手势,幼春赶紧放掉绳子跑过去,老姜头说道:&ldo;别乱跑,站在这儿,等会鱼上来了,就摘网了。&rdo;幼春点头,老姜头看着她,又笑道:&ldo;果然你是个小福星,自我们近十几次出海,都没这样的收获。&rdo;
幼春说道:&ldo;果然有许多鱼?&rdo;老姜头说道:&ldo;你看……&rdo;幼春急忙探头向外看,却见那网子,从船中拉到船尾,此刻大部分已经出水,沿着船沿儿,见到渔网之中,大大小小的鱼群纷纷涌动,跳跃,银光闪耀,还有许多其他认不得的海物,也正纷纷挣扎跳动,却哪里能跳出网里去?
幼春惊呼一声,伸手捂住嘴,她是第一次见到大海,自然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鱼群入网景象,心头又是激动,又是震惊,说不出的快活。
此刻,两个吊盘用力,并水手们加劲,那渔网已经缓缓地升到了船沿处,有些鱼跳的厉害,竟然直接跳入了船舱里,幼春大叫,就去捉鱼,没想到那鱼垂死挣扎,极其生猛,跳了几跳,幼春竟没捉到,老姜头哈哈大笑,幼春看准了那鱼,用力扑过去,一把抱了个满怀,那鱼滑溜,在幼春怀里扭动两下,重新又跳了出去。
幼春又气又恼,还想要再捉,却听得老姜头说道:&ldo;阿春快过来!&rdo;幼春急忙不理那鱼,转身回去老姜头身边,却听得胡渔头一声呼喝,水手们跟着唱了一声,那网子&ldo;哗啦&rdo;一声,尽数出了水,里面的鱼儿跳个不停,先是两三条,而后四五条……最后便是十几,几十条几百条的跳入船舱内,一直是成千上万,简直如起了一场&ldo;鱼雨&rdo;,哗啦啦地倾倒出来。
网子拉上来,水手们便撒手,冲上来摘鱼,幼春看花了眼,头一次见这么多的活鲜海鱼在自己跟前蹦跳,简直有种欣喜若狂之感。
老姜头叫道:&ldo;分拣好了,别弄错。&rdo;幼春仔细看,却见水手们捡了如手臂般大小的大鱼,就扔到了一个船舱里头,其他的小鱼,却归拢在另一侧,另有些古怪之物,譬如幼春认识的夹人怪……之类,便转身扔入海中。有些来不及捡拾的,就夹杂在鱼中。
老姜头也弯腰加入水手其中,一时顾不上说话,幼春情知此时不能去打扰人,她就也跟着水手们学,捡了条大鱼想往舱内扔,没想到那鱼很是凶猛,用力一大挺,尾巴正扇在幼春的肩头,巨大的冲力将幼春的胸口拍的隐隐做疼,整个人竟踉跄一下,跌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幼春拧了拧眉,伸手揉揉胸口肩处,便爬起来,准备再跟那只大鱼斗,却被人按住,幼春抬头一看,竟是胡渔头,幼春心头咯噔一声,生怕他会责怪自己做事不力,正要出声,却听得胡渔头说道:&ldo;阿春,你别去捉那些大鱼,我们都是做惯了的,知道怎么捉,你力气小,有些鱼极凶,怕会被它们伤了。&rdo;
幼春有些惭愧,说道:&ldo;胡叔,我也会学会的。&rdo;胡渔头哈哈一笑,说道:&ldo;第一次带你出来,便能有如此收获,本还以为要在海上晃荡几天才能收鱼呢,这不是托你的福么?&rdo;拍了拍幼春的肩,说道:&ldo;我并非瞧不起你,你看……&rdo;说着,一弯腰,手上一抄,便抄出一条鱼来,送到幼春面前,幼春低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脸色都有些变,却见胡渔头手上掐着一只长约半人高的鱼,虽然并非极肥大的,但身子却极长,最可怖的是头的地方,竟生了两排锯齿一般锋利的牙齿,此刻狰狞张口,十分恐怖。
幼春面色微变,胡渔头说道:&ldo;你看,倘若给这鱼咬到你的手臂或脚,它这嘴又有毒的,你岂不是就变残疾之人了?&rdo;幼春暗自冷汗,这才知道胡渔头的确是为了她好。
幼春便点头,说道:&ldo;我明白了,谢谢胡叔,既然如此,我能做什么?&rdo;胡渔头便说道:&ldo;你便在这边上,有些跳出去的鱼便归拢过来……他们有时候捡的太快,弄错了,比如夹人怪之类的,你就也拣出来,扔到海里去。&rdo;
幼春答应。胡渔头又略教导幼春什么不能碰,怎样捡夹人虫,才转身也去捡鱼了。幼春便蹲在角落,见水手们把半大的鱼一条一条扔过来,她就守着,把夹杂其中的其他之物拣出来扔掉。
19顺风势船行妙州
幼春便捡那些水手们一时扔错了之物,有时候捡到巨大肥壮的夹人怪,便会啧啧叹息,很是遗憾,只好忍痛丢入海中。幼春心想:&ldo;明明是好吃之物,偏都不识得,但若是我说了,定会被当作鬼怪般的人,对我反没什么好处。&rdo;因此还是隐忍不说,只是无奈。
众人齐心协力,动作飞快,却因打上来的鱼过多,足足忙碌了半个多时辰,便将网上来的鱼摘分清楚,自有专人将渔网又检视一遍。胡渔头才同老姜头说道:&ldo;没曾想到,真是发的好利市,这一趟比我们往常捕几趟都多,这里距离涂州城太远了些,倒是离那妙州近,此时更是顺风,快则半个时辰就能进了妙州码头上,鱼还是鲜活的,定然卖个好价钱,不如我们便先去妙州,你觉得如何?&rdo;
老姜头说道:&ldo;我也正是这般想的。&rdo;
两个略一合计,胡渔头便去定舵,这边上,老姜头便立刻叫水手们开动,摇桨划橹,又白帆借着风势头,果然好风,将一面大白帆鼓得如肥鱼肚皮相似,那渔船如飘在水上一般,飞也似地向着妙州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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