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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第1页）

有关仁宗仁慈宽厚的遗闻轶事特别多，虽不无箭垛效应，但也折射了历史的光影。有一天早晨，他对近臣说起昨天夜里失眠腹饥，想吃烧羊肉，近臣问他为什么不降旨取索，他回答说：&ldo;宫禁每有取索，外间便为定制。我怕自此以后每夜都要宰羊，杀生害物。&rdo;

大臣王德用进献佳丽送入后宫，谏官王素极论此事，仁宗对他说：&ldo;你是王旦之子，我是真宗之子，与他人不同，自是世交。德用确有其事，她们在朕左右，也很亲近，且留之如何？&rdo;王素说：&ldo;我欲所论，正是亲近！&rdo;仁宗有所感悟，命近侍赐德用所进之女各钱三百贯即令出宫，当即报来。王素表示：只要采纳进谏，不必如此紧急。仁宗说：&ldo;朕虽为帝王，但人情相同。倘若见她们眼泪鼻涕的不愿出宫，恐怕也就不忍心赶她们了。你就在这里等回报吧。&rdo;不久，内侍来报&ldo;事已了当&rdo;。

君主制是家长制的放大。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之下，毕竟是才俊如云；但有时，在一个平易而宽厚的家长下，子弟倒也颇有出息。仁宗朝人才之盛，似属后者。在他的治下，不仅台谏官，即便其他官员和士大夫，也都能畅所欲言，享受到前所未有的言论自由。

有一件轶闻最能说明仁宗朝言论的宽容度。据说仁宗&ldo;尤恶深文&rdo;，有一个举子献诗成都知府说：&ldo;把断剑门烧栈道，西川别是一乾坤&rdo;，这诗是完全可视为反诗的，知府囚械了此人，上报了此事，仁宗却说：&ldo;这是老秀才急于要做官才写的，可给他一个远小州郡的司户参军做做。&rdo;不必究诘这事的准确度，即便是附会，也真实反映了仁宗的为政风格。这种仁恕宽容对&ldo;忠厚之政&rdo;的风气，对人才的作育培养，都起了十分重要的推动作用。

说到仁宗朝人才，在宋朝历史上真可谓是首屈一指的，可以开列一长串名单：政治上被称为名臣的就有吕夷简、范仲淹、鲁宗道、薛奎、蔡齐、陈尧佐、韩亿、杜衍、庞籍、吴育、王尧臣、包拯、范祥、孔道辅、余靖、胡宿、田况、王素、韩琦、富弼、文彦博、种世衡、狄青、王德用等；活跃在神宗、哲宗乃至徽宗前期的赵槩、吴奎、张方平、唐介、赵抃、吕诲、范镇、曾公亮、王安石、司马光、吕公著、吕公弼、吕大防、吕惠卿、曾布、章惇、韩绛、韩维、韩忠彦、傅尧俞、彭汝砺、范纯仁、范纯礼、刘挚、王岩叟等一大批人才，实际上也都是仁宗一朝养育而成的。文学艺术上有张先、柳永、晏殊、宋庠、宋祁、尹洙、梅尧臣、苏舜钦、苏洵、欧阳修（以上文学，苏轼、黄庭坚兼擅书法）、蔡襄（书法）、燕文贵、武宗元、许道宁、赵昌、易元吉、文同、郭熙、王诜（以上绘画）等。思想学术上有孙奭、刘敞（以上经学）、胡瑗、孙复、石介、李觏（以上哲学）、张载、邵雍、周敦颐、程颢、程颐、吕大临（以上理学）、宋敏求、范祖禹、刘恕、刘攽（以上史学）等。科学技术上有王惟一、钱乙、燕肃、毕昇、沈括、贾宪、苏颂等。正如苏轼所说：&ldo;仁宗之世，号为多士，三世子孙，赖以为用。&rdo;而明代李贽更认为：仁宗一朝，&ldo;鉅公辈出，尤千载一时也&rdo;。这里只就政治人才略说起荤荤大者。

第一个是范仲淹。南宋人以为&ldo;本朝人物以仲淹为第一&rdo;，元朝人说他&ldo;千百年间，盖不一二见&rdo;。宋代是士大夫自觉意识最高涨的时代，一种崭新的政治面貌已经浮现在儒家社群之中。如果要说有宋儒气象，那就是由范仲淹以身作则开出来的，故而朱熹说&ldo;本朝为范文正公振作士大夫之功为多&rdo;（文正是仲淹的谥号）。作为一种人格典范，他对后人影响深远，完全当得起他在《严先生祠堂记》里所推崇的&ldo;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rdo;。他在《岳阳楼记》里所说的&ldo;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rdo;，真是一种光风霁月的人格境界，令人高山仰止。李贽对他的人格精神评价最高，甚至以为&ldo;宋亡，范公不亡也&rdo;。

欧阳修说范仲淹事上待人，&ldo;一以自信，不择利害为趋舍&rdo;。当礼官请仁宗率百官为垂帘听政的刘太后献寿时，他认为这是&ldo;亏君体、损主威&rdo;，上书明确反对，太后不悦，命宰执讨论，晏殊把他叫来，怒责他轻率坏事。虽说晏殊于他有推荐之恩，但他却坚定地说：&ldo;真没想到因直言正论而开罪于你。但倘若以为我疏而尽心不谓之忠，言而无隐不谓之直，而今而后就不知所守了！&rdo;晏殊惭愧的无以应对。

范仲淹曾与吕夷简议论人物，吕声称阅人很多，却没见过节行之人，范说：&ldo;天下确有这样的人，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以这种想法待天下士，无怪乎节行之士不来。&rdo;范、吕人格高下，顿时立判。

范仲淹一贯主张，&ldo;凡为官者，私罪不可有，公罪不可无&rdo;。他曾就废后和用人问题，多次激烈抨击吕夷简。宋夏战争爆发后，吕夷简再次入相，推荐范仲淹经略西事，仲淹深知倘若没有夷简在朝支持，边事将&ldo;无以成功&rdo;，便主动修书消解旧日龃龉，说过去以公事冒犯，不意仍如此奖拔。为了公事，两位名臣尽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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