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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第1页）

宝蟾不待说完便道：&ldo;是了!我老实说罢。昨儿奶奶叫我做两碗汤，说是和香菱同喝。我气不过，心里想着：香菱那里配我做汤给他喝呢?我故意的一碗里头多抓了一把盐，记了暗记儿，原想给香菱喝的。刚端进来，奶奶却拦着我叫外头叫小子们雇车，说今日回家去。我出去说了回来，见盐多的这碗汤在奶奶跟前呢。我恐怕奶奶喝着咸，又要骂我。正没法的时候，奶奶往后头走动，我眼错不见，就把香菱这碗汤换过来了。也是合该如此。奶奶回来就拿了汤去到香菱床边，喝着说：&lso;你到底尝尝。&rso;那香菱也不觉咸，两个人都喝完了。我正笑香菱没嘴道儿，那里知道这死鬼奶奶要药香菱，必定趁我不在，将砒霜撒上了，也不知道我换碗。这可就是天理昭彰，自害自身了。&rdo;

于是众人往前后一想，真正一丝不错，便将香菱也放了，扶着他仍旧睡在床上。

不说香菱得放，且说金桂的母亲心虚事实，还想辩赖。薛姨妈等你言我语，反要他儿子偿还金桂之命。正然吵嚷，贾琏在外嚷说：&ldo;不用多说了，快收拾停当。刑部的老爷就到了。&rdo;此时惟有夏家母子着忙，想来总要吃亏的，不得已反求薛姨妈道：&ldo;千不是，万不是，总是我死的女孩儿不长进。

这也是他自作自受。要是刑部相验，到底府上脸面不好看，求亲家太太息了这件事罢。&rdo;宝钗道：&ldo;那可使不得。已经报了，怎么能息呢?&rdo;周瑞家的等人大家做好做歹的劝说：&ldo;若要息事，除非夏亲家太太自己出去拦验，我们不提长短罢了。&rdo;贾琏在外也将他儿子吓住。他情愿迎到刑部具结拦验，众人依允。薛姨妈命人买棺成殓，不提。

且说贾雨村升了京兆府尹，兼管税务。一日，出都查勘开垦地亩，路过知机县，到了急流津，正要渡过彼岸，因待人夫，暂且停轿。只见村旁有一座小庙，墙壁坍颓，露出几株古松，倒也苍老。雨村下轿，闲步进庙，但见庙内神像，金身脱落，殿宇歪斜，旁有断碣，字迹模糊，也看不明白。意欲行至后殿，只见一株翠柏下荫着一间茅庐，庐中有一个道士，合眼打坐。雨村走近看时，面貌甚熟，想着倒象在那里见过的，一时再想不起来。从人便欲吆喝，雨村止住，徐步向前，叫一声&ldo;老道&rdo;。那道士双眼略启，微微的笑道：&ldo;贵官何事?&rdo;雨村便道：&ldo;本府出都查勘事件，路过此地，见老道静修自得，想来道行深通，意欲冒昧请教。&rdo;那道人说：&ldo;来自有地，去自有方。&rdo;

雨村知是有些来历的，便长揖请问：&ldo;老道从何处焚修，在此结庐?此庙何名?庙中共有几人?或欲真修，岂无名山?或欲结缘，何不通衢?&rdo;那道人道：&ldo;&lso;葫芦&rso;尚可安身，何必名山结舍?庙名久隐，断碣犹存，行影相随，何须修募?岂似那&lso;玉在匵中求善价，钗于匣内待时飞&rso;之辈耶!&rdo;雨村原是个颖悟人，初听见&ldo;葫芦&rdo;两字，后闻&ldo;钗玉&rdo;一对，忽然想起甄士隐的事来，重复将那道士端详一回，见他容貌依然，便屏退从人，问道：&ldo;君家莫非甄老先生么?&rdo;那道人微微笑道：&ldo;什么&lso;真&rso;?什么&lso;假&rso;?要知道&lso;真&rso;即是&lso;假&rso;，&lso;假&rso;即是&lso;真&rso;。&rdo;雨村听说出&ldo;贾&rdo;字来，益发无疑，便从新施礼，道：&ldo;学生自蒙慨赠到都，托庇获隽公车，受任贵乡，始知老先生超悟尘凡，飘举仙境。学生虽溯洄思切，自念风尘俗吏，末由再睹仙颜，今何幸于此处相遇!求老仙翁指示愚蒙。倘荷不弃，京寓甚近，学生当得供奉，得以朝夕聆教。&rdo;那道人也站起来回礼，道：&ldo;我于蒲团之外，不知天地间尚有何物。适才尊官所言，贫道一概不解。&rdo;说毕依旧坐下。雨村复又心疑：&ldo;想去若非士隐，何貌言相似若此?离别来十九载，面色如旧，必是修炼有成，未肯将前身说破。但我既遇恩公，又不可当面错过。看来不能以富贵动之，那妻女之私更不必说了。&rdo;想罢，又道：&ldo;仙师既不肯说破前因，弟子于心何忍!&rdo;正要下礼，只见从人进来禀说：&ldo;天色将晚，快请渡河。&rdo;雨村正无主意，那道人道：&ldo;请尊官速登彼岸，见面有期，迟则风浪顿起。果蒙不弃，贫道他日尚在渡头候教。&rdo;说毕，仍合眼打坐。雨村无奈，只得辞了道人出庙。正要过渡，只见一人飞奔而来。未知何人，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回醉金刚小鳅生大浪痴公子馀痛触前情

话说贾雨村刚欲过渡，见有人飞奔而来，跑到跟前，口称：&ldo;老爷，方才逛的那庙火起了。&rdo;雨村回首看时，只见烈焰烧天，飞灰蔽日。雨村心想：&ldo;这也奇怪。我才出来，走不多远，这火从何而来?莫非士隐遭劫于此?&rdo;

欲待回去，又恐误了过河;若不回去，心下又不安。想了一想，便问道：&ldo;你方才见那老道士出来了没有?&rdo;那人道：&ldo;小的原随老爷出来，因腹内疼痛，略走了一走。回头看见一片火光，原来就是那庙中火起，特赶来禀知老爷，并没有见有人出来。&rdo;雨村虽则心里狐疑，究竟是名利关心的人，那肯回去看视，便叫那人：&ldo;你在这里等火灭了，进去瞧那老道在与不在，即来回禀。&rdo;

那人只得答应了伺候。雨村过河，仍自去查看，查了几处，遇公馆便自歇下。

明日，又行一程，进了都门，众衙役接着，前呼后拥的走着。雨村坐在轿内，听见轿前开路的人吵嚷。雨村问是何事，那开路的拉了一个人过来跪在轿前，禀道：&ldo;那人酒醉，不知回避，反冲突过来。小的吆喝他，他倒恃酒撒泼，躺在街心，说小的打了他了。&rdo;雨村便道：&ldo;我是管理这里地方的，你们都是我的子民。知道本府经过，喝了酒不知退避，还敢撒赖!&rdo;那人道：&ldo;我喝酒是自己的钱，醉了躺的是皇上的地，就是大人老爷也管不得。&rdo;雨村怒道：&ldo;这人目无法纪!问他叫什么名字。&rdo;那人回道：&ldo;我叫醉金刚倪二。&rdo;

雨村听了生气，叫人：&ldo;打这东西!瞧他是金刚不是。&rdo;手下把倪二按倒，着实的打了几鞭子。倪二负痛，酒醒求饶。雨村在轿内哈哈笑道：&ldo;原来是这么个金刚。我且不打你，叫人带进衙门里慢慢的问你。&rdo;众衙役答应，拴了倪二拉着就走，倪二哀求也不中用。

雨村进内复旨回曹，那里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街上看热闹的，三三两两传说：&ldo;倪二仗着有些力气，恃酒讹人，今儿碰在贾大人手里，只怕不轻饶的。&rdo;这话已传到他妻女耳边。那夜果等倪二不见回家，他女儿便到各处赌场寻觅。那赌博的都是这么说，他女儿哭了。众人都道：&ldo;你不用着急。

那贾大人是荣府的一家。荣府里的一个什么二爷和你父亲相好，你同你母亲去找他说个情，就放出来了。&rdo;倪二的女儿想了一想：&ldo;果然我父亲常说间壁贾二爷和他好，为什么不找他去?&rdo;赶着回来就和母亲说了，娘儿两个去找贾芸。那日贾芸恰好在家，见他母女两个过来，便让坐，贾芸的母亲便命倒茶。倪家母女将倪二被贾大人拿去的话说了一遍：&ldo;求二爷说个情儿放出来。&rdo;贾芸一口应承，说：&ldo;这算不得什么，我到西府里说一声就放了。那贾大人全仗着西府里才得做了这么大官，只要打发个人去一说就完了。&rdo;倪家母女欢喜，回来便到府里告诉了倪二，叫他不用忙，已经求了贾二爷，他满口应承，讨个情便放出来的。倪二听了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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