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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第1页）

一会儿，焙茗拿了来，递给宝玉，宝玉呈与贾政。贾政翻开看时，见头一篇写着题目是&ldo;吾十有五而志于学&rdo;。他原本破的是&ldo;圣人有志于学，幼而已然矣。&rdo;代儒却将&ldo;幼&rdo;字抹去，明用&ldo;十五&rdo;。贾政道：&ldo;你原本&lso;幼&rso;

字，便扣不清题目了。幼字是从小起，至十六以前都是&lso;幼&rso;。这章书是圣人自言学问工夫与年俱进的话，所以十五、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俱要明点出来，才见得到了几时有这么个光景，到了几时又有那么个光景。

师父把你幼字改了十五，便明白了好些。&rdo;看到承题，那抹去的原本云：&ldo;夫不志于学，人之常也。&rdo;贾政摇头道：&ldo;不但是孩子气，可见你本性不是个学者的志气。&rdo;又看后句：&ldo;圣人十五而志之，不亦难乎?&rdo;说道：&ldo;这更不成话了!&rdo;然后看代儒的改本云：&ldo;夫人孰不学?而志于学者卒鲜。此圣人所为自信于十五时欤?&rdo;便问：&ldo;改的懂得么?&rdo;宝玉答应道：&ldo;懂得。&rdo;

又看第二艺，题目是&ldo;人不知而不愠&rdo;。便先看代儒的改本云：&ldo;不以不知而愠者，终无改其说乐矣。&rdo;方觑着眼看那抹去的底本，说道：&ldo;你是什么?

‐‐&lso;能无愠人之心，纯乎学者也。&rso;上一句似单做了&lso;而不愠&rso;三个字的题目，下一句又犯了下文君子的分界;必如改笔，才合题位呢。且下句找清上文，方是书理。须要细心领略。&rdo;宝玉答应着。贾政又往下看：&ldo;夫不知，未有不愠者也;而竟不然。是非由说而乐者，曷克臻此?&rdo;原本末句&ldo;非纯学者乎&rdo;。贾政道：&ldo;这也与破题同病的。这改的也罢了，不过清苦，还说得去。&rdo;

第三艺是&ldo;则归墨&rdo;。贾政看了题目，自己扬着头想了一想，因问宝玉道：&ldo;你的书讲到这里了么?&rdo;宝玉道：&ldo;师父说，《孟子》好懂些，所以倒先讲《孟子》，大前日才讲完了。如今讲上《论语》呢。&rdo;贾政因看这个破承，倒没大改。破题云：&ldo;言于舍杨之外，若别无所归者焉。&rdo;贾政道：&ldo;第二句倒难为你。&rdo;夫墨，非欲归者也，而墨之言已半天下矣，则舍杨之外，欲不归于墨，得乎?&rdo;贾政道：&ldo;这是你做的么?&rdo;宝玉答应道：&ldo;是。&rdo;贾政点点头儿，因说道：&ldo;这也并没有什么出色处，但初试笔能如此，还算不离。

前年我在任上时，还出过&lso;惟士为能&rso;这个题目。那些童生都读过前人这篇，不能自出心裁，每多抄袭。你念过没有?&rdo;宝玉道：&ldo;也念过。&rdo;贾政道：&ldo;我要你另换个主意，不许雷同了前人，只做个破题也使得。&rdo;宝玉只得答应着，低头搜索枯肠。

贾政背着手，也在门口站着作想。只见一个小小厮往外飞走，看见贾政，连忙侧身垂手站住。贾政便问道：&ldo;作什么?&rdo;小厮回道：&ldo;老太太那边姨太太来了，二奶奶传出话来，叫预备饭呢。&rdo;贾政听了，也没言语，那小厮自去了。谁知宝玉自从宝钗搬回家去，十分想念，听见薛姨妈来了，只当宝钗同来，心中早已忙了，便乍着担子回道：&ldo;破题倒作了一个，但不知是不是?&rdo;

贾政道：&ldo;你念来我听。&rdo;宝玉念道：&ldo;天下不皆士也，能无产者亦仅矣。&rdo;贾政听了，点着头道：&ldo;也还使得。以后作文，总要把界限分清，把神理想明白了再去动笔。你来的时候，老太太知道不知道?&rdo;宝玉道：&ldo;知道的。&rdo;贾政道：&ldo;既如此，你还到老太太处去罢。&rdo;

宝玉答应了个&ldo;是&rdo;，只得拿捏着慢慢的退出。刚过穿廊月洞门的影屏，便一溜烟跑到贾母院门口。急得焙茗在后头赶着叫道：&ldo;看跌倒了!老爷来了。&rdo;宝玉那里听的见?刚进得门来，便听见王夫人、凤姐、探春等笑语之声。丫鬟们见宝玉来了，连忙打起帘子，悄悄告诉道：&ldo;姨太太在这里呢。&rdo;

宝玉赶忙进来给薛姨妈请安，过来才给贾母请了晚安。贾母便问：&ldo;你今儿怎么这早晚才散学?&rdo;宝玉悉把及贾政看文章并命作破题的话述了一遍。贾母笑容满面。宝玉因问众人道：&ldo;宝姐姐在那里坐着呢?&rdo;薛姨妈笑道：&ldo;你宝姐姐没过来，家里和香菱作活呢。&rdo;宝玉听了，心中索然，又不好就走。

只见说着话儿已摆上饭来，自然是贾母薛姨妈上坐，探春等陪坐。薛姨妈道：&ldo;宝哥儿呢?&rdo;贾母笑着说道：&ldo;宝玉跟着我这边坐罢。&rdo;宝玉连忙回道：&ldo;头里散学时，李贵传老爷的话，叫吃了饭过去，我赶着要了一碟菜，泡茶吃了一碗饭，就过去了。老太太和姨妈、姐姐们用罢。&rdo;贾母道：&ldo;既这么着，凤丫头就过来跟着我。你太太才和他今儿吃斋，叫他们自己吃去罢。&rdo;王夫人也道：&ldo;你跟着老太太姨太太吃罢，不用等我，我吃斋呢。&rdo;于是凤姐告了坐，丫头安了杯箸。凤姐执壶斟了一巡才归坐。大家吃着酒，贾母便问道：&ldo;可是才姨太太提香菱;我听见前儿丫头们说&lso;秋菱&rso;，不知是谁，问起来才知道是他。怎么那孩子好好的又改了名字呢?&rdo;薛姨妈满脸飞红，叹了口气道：：&ldo;老太太再别提起。自从蟠儿娶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媳妇，成日家咕咕唧唧，如今闹的也不成个人家了。我也说过他几次，他牛心不听说，我也没那么大精神和他们尽着吵去，只好由他们去。可不是他嫌这丫头的名儿不好改的。&rdo;

贾母道：&ldo;名儿什么要紧的事呢。&rdo;薛姨妈道：&ldo;说起来，我也怪臊的。其实老太太这边，有什么不知道的?他那里是为这名儿不好?听见说，他因为是宝丫头起的，他才有心要改。&rdo;贾母道：&ldo;这又是什么原故呢?&rdo;薛姨妈把手绢子不住的擦眼泪，未曾说，又叹了一口气，道：&ldo;老太太还不知道呢，这如今媳妇子专和宝丫头怄气。前日老太太打发人看我去，我们家里正闹呢。&rdo;

贾母连忙接着问道：&ldo;可是前儿听见姨太太肝气疼，要打发人看去;后来听见说好了，所以没着人去。依我劝，姨太太竟把他们别放在心上。再者他们也是新过门的小夫妻，过些时自然就好了。我看宝丫头性格儿温厚和平，虽然年轻，比大人还强几倍。前日那小丫头回来说，我们这边，还都赞叹了他一会子。都象宝丫头那样心胸儿、脾气儿，真是百里挑一的!不是我说句冒失话，那给人家作了媳妇儿，怎么叫公婆不疼，家里上上下下的不宾服呢?&rdo;

宝玉头里已经听烦了，推故要走，及听见这话，又坐下呆呆的往下听。薛姨妈道：&ldo;不中用。他虽好，到底是女孩儿家。养了蟠儿这个糊涂孩子，真真叫我不放心。只怕在外头喝点子酒，闹出事来。幸亏老太太这里的大爷二爷常和他在一块儿，我还放点儿心。&rdo;宝玉听到这里，便接口道：&ldo;姨妈更不用悬心。薛大哥相好的都是些正经买卖大客人，都是有体面的，那是就闹出事来?&rdo;薛姨妈笑道：&ldo;依你这样说，我敢只不用操心了。&rdo;说话间，饭已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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