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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第1页）

原来王夫人惟怕丫头们教坏了宝玉，乃从袭人起以至于极小的粗活小丫头们，个个亲自看了一遍。因问：&ldo;谁是和宝玉一日的生日?&rdo;本人不敢答言。李嬷嬷指道：&ldo;这一个蕙香，又叫做四儿的，是同宝玉一日生日的。&rdo;王夫人细看了一看，虽比不上晴雯一半，却有几分水秀，视其行止，聪明皆露在外面，且也打扮的不同。王夫人冷笑道：&ldo;这也是个没廉耻的货!他背地里说的同日生日就是夫妻，这可是你说的?打量我隔的远，都不知道呢。可知我身子虽不大来，我的心耳神意时时都在这里。难道我统共一个宝玉，就白放心凭你们勾引坏了不成?&rdo;这个四儿见王夫人说着他素日和宝玉的私语，不禁红了脸，低头垂泪。王夫人即命：&ldo;也快把他家人叫来，领出去配人。&rdo;又问：&ldo;那芳官呢?&rdo;芬官只得过来。王夫人道：&ldo;唱戏的女孩子，自然更是狐狸精了!上次放你们，你们又不愿去，可就该安分守己才是。你就成精鼓捣起来，调唆宝玉，无所不为!&rdo;芳官等辩道：&ldo;并不敢调唆什么了。&rdo;

王夫人笑道：&ldo;你还强嘴!你连你干娘都压倒了，岂止别人。&rdo;因喝命：&ldo;唤他干娘来领去!就赏他外头找个女婿罢。他的东西，一概给他。&rdo;吩咐：&ldo;上年凡有姑娘分的唱戏女孩子们，一概不许留在园里，都令其各人干娘带出，自行聘嫁。&rdo;一语传出，这些干娘皆感恩趁愿不尽，都约齐给王夫人磕头领去。王夫人又满屋里搜检宝玉之物。凡略有眼生之物，一并命收卷起来，拿到自己房里去了。因说：&ldo;这才干净，省得旁人口舌。&rdo;又吩咐袭人麝月等人：&ldo;你们小心，往后再有一点分外之事，我一概不饶!因叫人查看了，今年不宜迁挪，暂且挨过今年，明年一并给我仍旧搬出去，才心静。&rdo;说毕，茶也不吃，遂带领众人，又往别处去阅人。

暂且说不到后文，如今且说宝玉只道王夫人不过来搜检搜检，无甚大事，谁知竟这样雷嗔电怒的来了。所责之事，皆系平日私语，一字不爽，料必不能挽回的。虽心下恨不能一死，但王夫人盛怒之际，自不敢多言。一直跟送王夫人到沁芳亭，王夫人命：&ldo;回去好生念念那书!仔细明儿问你。才已发下狠了。&rdo;宝玉听如此说，才回来。一路打算：&ldo;谁这样犯舌?况这里事也无人知道，如何就都说着了?&rdo;一面想，一面进来，只见袭人在那里垂泪。且去了第一等的人，岂不伤心?便倒在床上大哭起来。

袭人知他心里别的犹可，独有晴雯是第一件大事，乃劝道：&ldo;哭也不中用。你起来，我告诉你：晴雯已经好了，他这一家去，倒心净养几天。你果然舍不得他，等太太气消了，你再求老太太，慢慢的叫进来，也不难。太太不过偶然听了别人的闲言，在气头上罢了。&rdo;宝玉道：&ldo;我究竟不知晴雯犯了什么迷天大罪!&rdo;袭人道：&ldo;太太只嫌他生的太好了，未免轻狂些。太太是深知这样美人似的人，心里是不能安静的，所以很嫌他。象我们这样粗粗笨笨的倒好。&rdo;宝玉道：&ldo;美人似的，心里就不安静么?你那里知道，古来美人安静的多着呢。这也罢了，咱们私自玩话，怎么也知道了?又没外人走风，这可奇怪了。&rdo;袭人道：&ldo;你有什么忌讳的?一时高兴，你就不管有人没人了。

我也曾使过眼色，也曾递过暗号，被那人知道了，你还不觉。&rdo;宝玉道：&ldo;怎么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了，单不挑你和麝月秋纹来?&rdo;袭人听了这话，心内一动，低头半日，无可回答，因便笑道：&ldo;正是呢。若论我们，也有玩笑不留心的去处，怎么太太竟忘了?想是还有别的事，等完了再发放我们也未可知。&rdo;宝玉笑道：&ldo;你是头一个出了名的至善至贤的人，他两个又是你陶冶教育的，焉得有什么该罚之处?只是芳官尚小，过于伶俐些，未免倚强压倒了人，惹人厌。四儿是我误了他：还是那年我和你拌嘴的那日起，叫上来做细活的。众人见我待他好，未免夺了地位，也是有的，故有今日。只是晴雯，也是和你们一样从小儿在老太太屋里过来的，虽生的比人强些，也没什么妨碍着谁的去处。就只是他的性情爽利，口角锋芒，竟也没见他得罪了那一个。可是你说的，想是他过于生得好了，反被这个好带累了!&rdo;说毕，复又哭起来。

袭人细揣，此话只是宝玉有疑他之意，竟不好再劝，因叹道：&ldo;天知道罢了。此时也查不出人来了。白哭一会子，也无益了。&rdo;宝玉冷笑道：&ldo;原是想他自幼娇生惯养的，何尝受过一日委屈?如今是一盆才透出嫩箭的兰花送到猪圈里去一般。况又是一身重病，里头一肚子闷气。他又没有亲爹热娘，只有一个醉泥鳅姑舅哥哥，他这一去，那里还等得一月半月?再不能见一面两面的了!&rdo;说着，越发心痛起来。袭人笑道：&ldo;可是你&lso;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rso;。我们偶说一句妨碍的话，你就说不吉利;你如今好好的咒他，就该的了?&rdo;宝玉道：&ldo;我不是妄口骂人，今年春天已有兆头的。&rdo;袭人忙问：&ldo;何兆?&rdo;宝玉道：&ldo;这阶下好好的一株海棠花，竟无故死了半边，我就知道有坏事，果然应在他身上。&rdo;袭人听了，又笑起来说：&ldo;我要不说，又掌不住，你也太婆婆妈妈的了。这样的话，怎么是你读书的人说的?&rdo;宝玉叹道：&ldo;你们那里知道?不但草木，凡天下有情有理的东西，也和人一样，得了知己，便极有灵验的。若用大题目比，就象孔子庙前桧树，坟前的著蓍草，诸葛祠前的柏树，岳武穆坟前的松树：这都是堂堂正大之气，千古不磨之物。

世乱他就枯干了，世治他就茂盛了，凡千年枯了又生的几次，这不是应兆么?

若是小题目比，就象杨太真沈香亭的木芍药，端正楼的相思树，王昭君坟上的长青草，难道不也有灵验?‐‐所以这海棠亦是应着人生的。&rdo;袭人听了这篇痴话，又可笑，又可叹，因笑道：&ldo;真真的这话越发说上我的气来了。

那晴雯是个什么东西?就费这样心思，比出这些正经人来。还有一说：他纵好，也越不过我的次序去。就是这海棠，也该先来比我，也还轮不到他。想是我要死的了。&rdo;

宝玉听说，忙掩他的嘴，劝道：&ldo;这是何苦?一个未是，你又这样起来。

罢了，再别提这事，别弄的去了三个，又饶上一个。&rdo;袭人听说，心下暗喜道：&ldo;若不如此，也没个了局。&rdo;宝玉又道：&ldo;我还有一句话要和你商量，不知你肯不肯：现在他的东西，是瞒上不瞒下，悄悄的送还他去。再或有咱们常日积攒下的钱，拿几吊出去，给他养病，也是你姐妹好了一场。&rdo;袭人听了，笑道：&ldo;你太把我看得忒小器又没人心了。这话还等你说?我才把他的衣裳各物已打点下了，放在那里。如今白日里人多眼杂，又恐生事，且等到晚上，悄悄的叫宋妈给他拿去。我还有攒下的几吊钱，也给他去。&rdo;宝玉听了，点点头儿。

袭人笑道：&ldo;我原是久已&lso;出名的贤人&rso;，连这一点子好名还不会买去不成?&rdo;宝玉听了他方才说的，又陪笑抚慰他，怕他寒了心。晚间，果遣宋妈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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