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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第1页）

次日一早起来，乃是十五日，带领众子侄开祠行朔望之礼。细察祠内，都仍是照旧好好的，并无怪异之迹。贾珍自为醉后自怪，也不提此事。礼毕仍旧闭上门，看着锁禁起来。

贾珍夫妻至晚饭后方过荣府来。只见贾赦、贾政都在贾母房里坐着说闲话儿，与贾母取笑呢。贾琏、宝玉、贾环、贾兰皆地下侍立。贾珍来了，都一一见过，说了两句话，贾珍方在挨门小杌子上告了坐，侧着身子坐下。贾母笑问道：&ldo;这两日你宝兄弟的箭如何了?&rdo;贾珍忙起身笑道：&ldo;大长进了，不但式样好，而且弓也长了一个劲。&rdo;贾母道：&ldo;这也够了，且别贪力，仔细努伤着。&rdo;贾珍忙答应了几个&ldo;是&rdo;。贾母又道：&ldo;你昨日送来的月饼好。西瓜看着倒好，打开却也不怎么样。&rdo;贾珍陪笑道：&ldo;月饼是新来的一个饽饽厨子，我试了试果然好，才敢做了孝敬来的。西瓜往年都还可以，不知今年怎么就不好了。&rdo;贾政道：&ldo;大约今年雨水太勤之过。&rdo;贾母笑道：&ldo;此时月亮已上来了，咱们且去上香。&rdo;说着，便起身扶着宝玉的肩，带领众人齐往园中来。

当下园子正门俱已大开，挂着羊角灯。嘉荫堂月台上，焚着斗香，秉着烛，陈设着瓜果月饼等物。邢夫人等皆在里面久候。真是月明灯彩，人气香烟，晶艳氤氲，不可名状。地下铺着拜毡锦褥，贾母盥手上香拜毕，于是大家皆拜过。贾母便说：&ldo;赏月在山上最好。&rdo;因命在那山上的大花厅上去，众人听说，就忙着在那里铺设。贾母且在嘉荫堂中吃茶少歇，说些闲话。一时人回：&ldo;都齐备了。&rdo;贾母方扶着人上山来。王夫人等因回说：&ldo;恐石上苔滑，还是坐竹椅上去。&rdo;贾母道：&ldo;天天打扫，况且极平稳的宽路，何不疏散疏散筋骨也好?&rdo;于是贾赦贾政等在前引导，又是两个老婆秉着两把羊角手罩，鸳鸯、琥珀、尤氏等贴身搀扶，邢夫人等在后围随。从下逶迤不过百余步，到了主山峰脊上，便是一座敞厅。因在山之高脊，故名曰凸碧山庄。厅前平台上列下桌椅，又用一架大围屏隔做两间，凡桌椅形式皆是圆的，特取团圆之意。上面居中，贾母坐下，左边贾赦、贾珍、珍琏、贾蓉，右边贾政、宝玉、贾环、贾兰。团团围坐，只坐了半桌，下面还有半桌馀空。贾母笑道：&ldo;往常倒还不觉人少，今日看来，究竟咱们的人也甚少，算不得什么。想当年过的日子，今夜男女三四十个，何等热闹，今日那有那些人?如今叫女孩儿们来坐那边罢。&rdo;于是令人向围屏后邢夫人等席上将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叫过来。贾琏宝玉等一齐出坐，先尽他姊妹坐下，然后在下依次坐定。贾母便命折一枝桂花来，叫个媳妇在屏后击鼓传花：&ldo;若花在手中，饮酒一杯，罚说笑话一个。&rdo;

于是先从贾母起，次贾赦，‐‐接过。鼓声两转，恰恰在贾政手中住了，只得饮了酒。众姊妹弟兄都你悄悄的扯我一下，我暗暗的又捏你一把，都含笑心里想着，倒要听是何笑话儿。贾政见贾母欢喜，只得承欢。方欲说时，贾母又笑道：&ldo;要说的不笑了，还要罚。&rdo;贾政笑道：&ldo;只得一个，若不说笑了，也只好愿罚。&rdo;贾母道：&ldo;你就说这一个。&rdo;贾政因说道：&ldo;一家子一个人最怕老婆，&rdo;只说了这一句，大家都笑了，因从没听见贾政说过所以才笑。

贾母笑道：&ldo;这必是好的。&rdo;贾政笑道：&ldo;若好，老太太先多吃一杯。&rdo;贾母笑道：&ldo;使得。&rdo;贾赦连忙捧杯，贾政执壶，斟了一杯。贾赦仍旧递给贾政，贾赦旁边侍立。贾政捧上，安放在贾母面前，贾母饮了一口。贾赦贾政退回本位。

于是贾政又说道：&ldo;这个怕老婆的人，从不敢多走一步。偏偏那日是八月十五，到街上买东西，便见了几个朋友，死活拉到家里去吃酒。不想吃醉了，便在朋友家睡着了。第二日醒了，后悔不及，只得来家赔罪。他老婆正洗脚，说：&lso;既是这样，你替我舔舔就饶你。&rso;这男人只得给他舔，未免恶心要吐。他老婆便恼了，要打，说：&lso;你这样轻狂!&rso;吓得他男人忙跪下求说：&lso;并不是奶奶的脚腌臜，只因昨儿喝多了黄酒，又吃了月饼馅子，所以今日有些作酸呢。&rso;&rdo;说得贾母和众人都笑了。贾政忙又斟了一杯送与贾母。贾母笑道：&ldo;既这样，快叫人取烧酒来，别叫你们有媳妇的人受累。&rdo;众人又都笑起来。只贾琏宝玉不敢大笑。

于是又击鼓，便从贾政起，可巧到宝玉鼓止。宝玉因贾政在坐，早已踧踖不安，偏又在他手中，因想：&ldo;说笑话，倘或说不好，又说没口才;说好了，又说正经的不会，只惯贫嘴，更有不是。不如不说。&rdo;乃起身辞道：&ldo;我不能说，求限别的罢。&rdo;贾政道：&ldo;既这样，限个&lso;秋&rso;字，就即景做一首诗。

好便赏你;若不好，明日仔细!&rdo;贾母忙道：&ldo;好好的行令，怎么又做诗?&rdo;

贾政陪笑道：&ldo;他能的。&rdo;贾母听说：&ldo;既这样，就做。快命人取纸笔来。&rdo;贾政道：&ldo;只不许用这些&lso;水&rso;&lso;晶&rso;&lso;冰&rso;&lso;玉&rso;&lso;银&rso;&lso;彩&rso;&lso;光&rso;&lso;明&rso;&lso;素&rso;

等堆砌字样。要另出主见，试试你这几年情思。&rdo;宝玉听了，碰在心坎儿上，遂立想了四句，向纸上写了，呈与贾政看。贾政看了，点头不语。贾母见这般，知无甚不好，便问：&ldo;怎么样?&rdo;贾政因欲贾母喜欢，便说：&ldo;难为他。

只是不肯念书，到底词句不雅。&rdo;贾母道：&ldo;这就罢了。就该奖励，以后越发上心了。&rdo;贾政道：&ldo;正是。&rdo;因回头命个老嬷嬷出去，&ldo;吩咐小厮们，把我海南带来的扇子取来给两把与宝玉。&rdo;宝玉磕了一个头，仍复归坐行令。

当下贾兰见奖励宝玉，他便出席，也做一首，呈与贾政看。贾政看了，更觉欣喜。遂并讲与贾母听时，贾母也十分欢喜，也忙令贾政赏他。于是大家归坐，复行起令来。

这次贾赦手内住了，只得吃了酒，说笑话。因说道：&ldo;一家子一个儿子最孝顺，偏生母亲病了。各处求医不得，便请了一个针灸的婆子来。这婆子原不知道脉理，只说是心火，一针就好了。这儿子慌了，便问：&lso;心见铁就死，如何针得?&rso;婆子道&lso;不用针心，只针肋条就是了。&rso;儿子道：&lso;肋条离心远着呢，怎么就好了呢?&rso;婆子道：&lso;不妨事。你不知天下作父母的，偏心的多着呢!&rso;&rdo;众人听说，也都笑了。贾母也只得吃半杯酒，半日笑道：&ldo;我也得这婆子针一针就好了。&rdo;贾赦听说，自知出言冒撞，贾母疑心，忙起身笑与贾母把盏，以别言解释。

贾母亦不好再提，且行令。不料这花却在贾环手里。贾环今日读书稍进，亦好外务。今见宝玉做诗受奖，他便技痒，只当着贾政，不敢造次。如今可巧花在手中，便也索纸笔来，立就一绝，呈与贾政。贾政看了，亦觉罕异，只见词句中终带着不乐读书之意，遂不悦道：&ldo;可见是弟兄了：发言吐意，总属邪派。古人中有&lso;二难&rso;，你两个也可以称&lso;二难&rso;了。就只不是那一个&lso;难&rso;字，却是做&lso;难以教训&rso;&lso;难&rso;字讲才好。哥哥是公然温飞卿自居，如今兄弟又自为曹唐再世了。&rdo;说得众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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