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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第1页）

自己读书，不值紧要，却累着一房丫鬟们都不能睡。袭人等在旁剪烛斟茶，那些小的都困倦起来，前仰后合。晴雯骂道：&ldo;什么小蹄子们!一个个黑家白日挺尸挺不够，偶然一次睡迟了些，就装出这个腔调儿来了。再这么着，我拿针扎你们两下子!&rdo;话犹未了，只听外间咕咚一声，急忙看时，原来是个小丫头坐着打盹，一头撞到壁上，从梦中惊醒。却正是晴雯说这话之时，他怔怔的只当是晴雯打了他一下子，遂哭着央说：&ldo;好姐姐，我再不敢了!&rdo;众人都笑起来。宝玉忙劝道：&ldo;饶他罢。原该叫他们睡去。你们也该替换着睡。&rdo;袭人道：&ldo;小祖宗，你只顾你的罢!统共这一夜的工夫，你把心暂且用在这几本书上，等过了这一关，由你再张罗别的，也不算误了什么。&rdo;

宝玉听他说的恳切，只得又读几句。麝月斟了一杯茶来润舌，宝玉接茶吃了。

因见麝月只穿着短袄，宝玉道：&ldo;夜静了冷，到底穿一件大衣裳才是啊。&rdo;麝月笑指着书道：&ldo;你暂且把我们忘了，使不得吗?且把心搁在这上头些罢。&rdo;

话犹未了，只听春燕秋纹从后房门跑进来，口内喊说：&ldo;不好了!一个人打墙上跳下来了。&rdo;众人听说，忙问：&ldo;在那里?&rdo;即喝起人来，各处寻找。

晴雯因见宝玉读书苦恼，劳费一夜神思，明日也未必妥当，当下正要替宝玉想个主意，好脱此难。忽然碰着这一惊，便生计向宝玉道：&ldo;趁这个机会，快装病，只说吓着了。&rdo;这话正中宝玉心怀。因叫起上夜的来，打着灯笼各处搜寻，并无踪迹，都说：&ldo;小姑娘们想是睡花了眼出去，风摇的树枝儿，错认了人。&rdo;晴雯便道：&ldo;别放屁!你们查的不严，怕耽不是，还拿这话来支吾!刚才并不是一个人见的，宝玉和我们出去，大家亲见的。如今宝玉吓得颜色都变了，满身发热，我这会子还要上房里取安魂丸药去呢。太太问起来，是要回明白了的，难道依你说就罢了?&rdo;众人听了吓得不敢则声，只得又各处去找。晴雯和秋纹二人果出去要药去，故意闹的众人皆知宝玉着了惊，吓病了。王夫人听了，忙命人来看视给药，又吩咐各上夜人仔细搜查;又一面叫查二门外邻园墙上夜的小厮们。于是园内灯笼火把，直闹了一夜。至五更天，就传管家的细看查访。

贾母闻知宝玉被吓，细问原由，众人不敢再隐，只得回明。贾母道：&ldo;我不料有此事。如今各处上夜的都不小心还是小事，只怕他们就是贼也未可知。&rdo;当下邢夫人尤氏等都过来请安，李纨凤姐及姊妹们皆陪侍，听贾母如此说，都默无所答。独探春出位笑道：&ldo;近因凤姐姐身子不好几日，园里的人，比先放肆许多。先前不过是大家偷着一时半刻，或夜里坐更时三四个人聚在一处，或掷骰，或斗牌，小玩意儿，不过为着熬困起见。如今渐次放诞，竟开了赌局，甚至头家局主，或三十吊五十吊的大输赢。半月前竟有争斗相打的事。&rdo;贾母听了，忙说：&ldo;你既知道，为什么不早回我来?&rdo;探春道：&ldo;我因想着太太事多，且连日不自在，所以没回，只告诉大嫂子和管事的人们，戒饬过几次，近日好些了。&rdo;贾母忙道：&ldo;你姑娘家，那里知道这里头的利害?

你以为赌钱常事，不过怕起争端;不知夜间既耍钱，就保不住不吃酒，既吃酒，就未免门户任意开锁，或买东西，其中夜静人稀，趁便藏贼引盗，什么事做不出来?况且园内你姐儿们起居所伴者，皆系丫头媳妇们，贤愚混杂。

贼盗事小，倘有别事，略沾带些，关系非小!这事岂可轻恕?&rdo;探春听说，便默然归坐。凤姐虽未大愈，精神未尝稍减，今见贾母如此说，便忙道：&ldo;偏偏我又病了。&rdo;遂回头命人速传林之孝家的等总理家事的四个媳妇来了，当着贾母申饬了一顿。贾母命：&ldo;即刻查了头家赌家来!有人出首者赏，隐情不告者罚。&rdo;

林之孝家的等见贾母动怒，谁敢徇私，忙去园内传齐，又一一盘查。虽然大家赖一回，终不免水落石出。查得大头家三人，小头家八人，聚赌者统共二十多人，都带来见贾母，跪在院内，磕响头求饶。贾母先问大头家名姓，和钱之多少。原来这大头家，一个是林之孝家的两姨亲家，一个是园内厨房内柳家媳妇之姝，一个是迎春之乳母。这是三个为首的，馀者不能多记。贾母便命将骰子纸牌一并烧毁，所有的钱入官，分散与众人;将为首者每人打四十大板，撵出去，总不许再入;从者每人打二十板，革去三月月钱，拨入圊厕行内。又将林之孝家的申饬了一番。林之孝家的见他的亲戚又给他打嘴，自己也觉没趣;迎春在坐也觉没意思。黛玉、宝钗、探春等见迎春的乳母如此，也是&ldo;物伤其类&rdo;的意思，遂都起身笑向贾母讨情，说：&ldo;这个奶奶素日原不玩的，不知怎么，也偶然高兴;求看二姐姐面上，饶过这次罢。&rdo;贾母道：&ldo;你们不知道。大约这些奶子们，一个个仗着奶过哥儿姐儿，原比别人有些体面，他们就生事，比别人更可恶!专管调唆主子，护短偏向。我都是经过的。况且要拿一个作法，恰好果然就遇见了一个。你们别管，我自有道理。&rdo;宝钗等听说，只得罢了。一时贾母歇响，大家散出，都知贾母生气，皆不敢回家，只得在此暂候。尤氏到凤姐儿处来闲话了一回，因他也不自在，只得园内去闲谈。

邢夫人在王夫人处坐了一回，也要到园内走走。刚至园门前，只见贾母房内的小丫头子名唤傻大姐的，笑嘻嘻走来，手内拿着个花红柳绿的东西，低头瞧着只管走。不防迎头撞见邢夫人，抬头看见，方才站住。邢夫人因说：&ldo;这傻丫头又得个什么爱巴物儿，这样喜欢?拿来我瞧瞧。&rdo;原来这傻大姐年方十四岁，是新挑上来给贾母这边专做粗活的。因他生的体肥面阔，两只大脚，做粗活很爽利简捷，且心性愚顽，一无知识，出言可以发笑。贾母喜欢，便起名为&ldo;傻大姐&rdo;，若有错失，也不苛责他。无事时便入园内来玩耍，正往山石背后掏促织去，忽见一个五彩绣香囊，上面绣的并非花鸟等物，一面却是两个人赤条条的相抱，一面是几个字。这痴丫头原不认得是春意儿，心下打量：&ldo;敢是两个妖精打架?不就是两个人打架呢?&rdo;左右猜解不来，正要拿去给贾母看呢，所以笑嘻嘻走回。忽见邢夫人如此说，便笑道：&ldo;太太真个说的巧，真是个爱巴物儿。太太瞧一瞧。&rdo;说着便送过去。邢夫人接来一看，吓得连忙死紧攥住，忙问：&ldo;你是那里得的?&rdo;傻大姐道：&ldo;我掏促织儿，在山子石后头拣的。&rdo;邢夫人道：&ldo;快别告诉人!这不是好东西。连你也要打死呢。因你素日是个傻丫头，以后再别提了。&rdo;这傻大姐听了，反吓得黄了脸，说：&ldo;再不敢了。&rdo;磕了头，呆呆而去。

邢夫人回头看时，都是些女孩儿，不便递给他们，自己便搳在袖里。心内十分罕异，揣摩此物从何而来，且不形于声色，到了迎春房里。迎春正因他乳母获罪，心中不自在，忽报母亲来了，遂接入。奉茶毕，邢夫人因说道：&ldo;你这么大了，你那奶妈子行此事，你也不说说他。如今别人都好好的，偏咱们的人做出这事来，什么意思?&rdo;迎春低头弄衣带，半晌答道：&ldo;我说他两次，他不听，也叫我没法儿。况因他是妈妈，只有他说我的，没有我说他的。&rdo;邢夫人道：&ldo;胡说。你不好了，他原该说;如今他犯了法，你就该拿出姑娘的身分来。他敢不依，你就回我去才是。如今直等外人共知，这可是什么意思!再者：放头儿，还只怕他巧语花言的和你借贷些簪环衣裳做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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