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冬宴散场,傅蓉微陪着先帝走在雪中,沿路赏景,她多嘴问了一句:“良夜是何意?”那时先帝已经病入肺腑,寻常说话都带着喘:“是朕的深意,和期盼……姜良夜乃大梁最为可用、可信之人,等朕驾崩,你和儿子,务必要重用他,善待他。愿此良夜非梦啊……”傅蓉微点头:“臣妾记下了。”其实那年冬宴,他们隔了很远,她坐于高位上,只遥遥瞧了个轮廓,并未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今日,城上,城下,比冬宴的距离更要远。傅蓉微依然看不清。叛军用刀架着她的脖子,推她到了墙垛前。弓箭手早就做好了埋伏,数以千计的羽箭,齐齐对准了姜煦的脑袋。兖王口口声声嚷着招降,心里却晓得不可能,姜煦的性子刚烈不可摧折,世人皆知。他用兵诡幻,天生将才,以少击多习以故常,莫轻看他只带三千轻骑,兖王手下即使有强兵三万,也未必能留得住他。更别说姜煦的父亲驻守居庸关,扼着大梁西北边境的咽喉,那是他的退路和底气。兖王有自知之明,他降不住这匹烈马。姜煦扬起头,对傅蓉微朗声道:“娘娘,跳城,臣接得住您。”傅蓉微顿觉颈上的刀架得更紧了,令她寸步难移。兖王居高临下:“姜煦,你未免太不把人看在眼里。”姜煦发出了极轻的一声笑,很愉悦,于万军之前,道:“是啊,就不把你放眼里,你——不——配——”兖王眼角抽动。傅蓉微在这一刻,忽然从他的眼神中,品出了一抹极为熟悉的情绪。——是嫉妒。当年她册封皇后时,带头请安的那几个妃嫔就是这样的眼神,不甘,嫉妒,恨意滔天却又无可奈何。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嫉妒姜煦。兖王咬牙切齿:“黄口小儿……”但兖王到底与后宫女人不同,他站在了如今的位置上,手里捏着傅蓉微,尚不到无可奈何的地步。他望着城下耀目的银甲,道:“以你一命,换她一命,你自刎,我放人。本王入主馠都,立新朝,言出必践。当然,你也可以就此撤兵。本王承诺绝不相拦。但前朝太后……可就留不得了。姜煦,你做个决断吧。”馠都的城楼那么高,仿佛鸟雀都无法逾越。所以城上站着的人目光有所不及,他们看不见姜煦干裂的唇上渗出的血珠,和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色。更无从知晓他口中刚强行咽下了一口腥腻的血,他左心口的伤,仅偏离心脏不足半寸,经过一路的颠簸与厮杀,反复开裂,幸而他从关外穿来的裘甲厚重,能略遮一二。三天,姜煦从北到南,纵贯了大梁的半个版图。于瀛洲截杀兖王的粮草补给,又于馠都城外接应了出逃的小皇帝,以三千骑硬碰兖王两万追兵,年少轻狂的姜少帅,在关外战场上嚣张了那么多年,第一次将矛头对准关内的同胞,忽觉得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他承诺了小皇帝,一定会将太后活着带回。他是大梁的臣子,他要救回他大梁的太后。银枪插进了焦黑的土地里,战马一声嘶鸣,姜煦抽出腰间的佩刀——“贪生怕死之人还领什么兵,上什么战场。”姜煦的目光顺着城墙一寸一寸地往上攀附,停在那个裙角飞扬的女人身上。他还是那句话,她若是敢跳,他一定能接住,事情便好办许多。可惜,他们这位娘娘,从闺阁起就是个谨小慎微的个性,怎可能有那般胆魄与决断。姜煦十五岁那年,在母亲的操持下,与傅家议过亲。虽然后来不了了之,但傅家的几个女儿,当初或有意或无意,都在他眼前晃悠过。傅蓉微是傅家庶出的三姑娘。姜煦第一次见她,是她设计用茶汤泡毁了嫡出二姑娘做的画,害得傅二姑娘在花宴上当众跌了脸面、委屈痛哭,她却高兴了。姜煦不喜她的工于心计,更觉得此女心性阴郁,刻薄寡恩。不曾想,几年之后,她竟成了宫墙中最艳的那朵花。不敌牡丹富贵,不如桃花妖冶。她更像兀自绽开在冷峭里的不知名野花,一朝得了花神青眼,捧得高高的,任凭赏花人驻足赞叹。姜煦刀在手,不管她是朵什么花,今日势必都要把人摘下城。傅蓉微遥遥见他弃了枪,拔出了刀,刀锋如一泓秋水,闪烁着冷冽的寒意。她抬头凝望着熹微的天光,昔日繁华的馠都在铁蹄的践踏下,形如荒城。她摸了摸袖中藏着的懿旨,再不犹豫。傅蓉微伸出了两根手指,压住了颈侧的刀。兖王警惕:“你安分些。”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如果不相见+番外 霸道女将军的极致宠溺 漂亮小蜀葵娇养指南[娱乐圈]+番外 七十年代美滋滋+番外 快穿十诫生死循环记录 我只是个背景板啊[快穿]+番外 野马尘埃 女将军和她的小狸猫 笑容有毒+番外 天寿啦,被自己宠坏是认真的吗?/重生七零:我竟然对自己豪夺+番外 天道她又不务正业+番外 女主她不太对劲+番外 死对头他装O钓我![gb] 权臣 鬼悦 被全宗门听到心声,我人设崩了 和年代文男主分手后他急了+番外 女主总在伪装纯良[快穿] 韶年 咸鱼他上加速综艺后爆红了+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