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无心吃饭，盯住了卓文问：&ldo;你如今打算怎样安置我?&rdo;

卓文叹一口长气，明白地说：&ldo;我还能有什么打算?你也看到了，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我们还是分手吧。

&rdo;

&ldo;分手?&rdo;黄裳一惊，连碗里的面汤也泼洒出来，&ldo;你，你不要我了?&rdo;

&ldo;不是我不要你，是我要不起你。

&rdo;

黄裳惨笑：&ldo;那你也照样地给我写一纸休书吧，反正这于你也是写惯了的。

&rdo;

卓文却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吃面。

黄裳看着他，只觉得不认识，忍不住再一次怀疑，这个一门心思低头吃面仿佛永远也吃不饱的汉子，果真是上海餐馆里同她一起品尝新磨巴西咖啡的卓文么?是那个给她送花写卡片，说&ldo;我只想做一阵风，吹动那风铃，吹拂那雪花，吹皱那海浪&rdo;的蔡卓文么?他说过：&ldo;也许只是一回眸，也许可共一盏茶，但是够了。

我只希望这个。

&rdo;如果真是那样，未尝不是一种美，一种情趣。

可是她却给予得太多，不仅仅是一回眸，更不只是一杯茶，而是给予了自己全部的情，倾心的爱。

于是他无法承受了，他怕了，拒绝了，逃掉了，逃回到这贫苦的山村里来。

&ldo;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rdo;

不过是春天，她却已经做了人家的秋扇。

他不要她了。

他竟不再要她，躲回这荒蛮之地，愿一世不与她相见。

然而越是看见那样的荒凉贫苦，她就越发觉得，蔡卓文实在是一个异数。

能从这样的境地里挣扎出身，是几辈子积德才可以赚来的殊荣吧?可是如今为着她，他却又不得不回来了，回到这荒凉贫苦之中。

现在她知道他到底都为她做过些什么了。

都是为了她。

&ldo;是我害了你。

&rdo;她叹息。

他吃面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是不久便又接续下去。

完了，用袖子使劲地横着把嘴一擦。

她现在发现，其实他可以不必这么粗鲁的，他这都是为了做给她看，撵她走。

她哭了，泪水滴落在一口也没有动过的面碗里。

他看着，觉得心疼，同时却又本能地想，那面她一定是不吃的了，倒不如他拿来吃了。

要知道，面条在这里可是奢侈品。

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他便为自己感到悲哀。

他完了，已经彻底地完了，连感动也不懂得。

他已经变回一个彻头彻尾的农民，眼里只有面条，没有眼泪。

吃过饭，他陪她取了客房钥匙，将行李安顿了，又向柜上要了火来把灯笼点着，便说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