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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要说林鸾不气不恼，那当真是天下第一笑话。

可毕竟她现在客居言家，对外也算半个言家人，言氏夫妇对她更是视如己出，总不能因一时冲动而坏了人言家的名声，想到这里，纵有再大的脾气她也只能咽下。文书证物不全不打紧，大不了她另辟蹊径，白手起家杀出一条血路来，总好过时时看人脸色过日子。

见林鸾不说话，只在闷在一旁整理物什，言澈心头不禁又软下许多：&ldo;既然大家都不爱搭理彼此，索性就干脆来个痛快点的，一次性抢完也好过这么硬着头皮常来常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那老狐狸真怒了，大不了我扛着，要是真闹到皇上那就更好了……&rdo;

&ldo;呸！就你话多，早些收拾完早了事，接下来还有的忙活呢！&rdo;林鸾最是受不住他这副罗里吧嗦的模样，活像个深闺怨妇，赶紧啐上一句叫他住口。抬眸却发现自己正好被裹进窗边的一束阳光中，外头斜斜伸进来一小枝，上头零星点缀着几点翠色，忽地叫她心神明朗。

杂七杂八又寻出了好几摞案卷，皆是零散在各个压箱底处积灰，即使性子好若温绍铭此时也不免蹙眉愤愤上两句：&ldo;这刑部可真有在好好办这案子？莫不是一接手便丢在一旁不理会，也难怪皇上会生气。&rdo;

&ldo;他们是不是在故意偷懒我尚不知晓，我只知道若是我们怠慢了，就铁定没好果子吃！&rdo;林鸾冷哼一声，抖去身上的灰转向最后一个书柜。想着马上就能从这鬼地方解脱，心中大喜，手上动作也随之加快。

此处的柜子于她而言颇有些高，即使踮起脚也够不着最上头的书卷，正苦着脸犯难之际，言澈不知从何处幽幽飘来，轻松将那书册取下，笑着翻阅起来：

&ldo;都怪你平日里挑食长不高，这下毁了吧，若是没有我在……&rdo;

话未说完，戏虐声就蓦地僵在脸上，原本平展的剑眉慢慢向着正中蹙起。翻书声骤急，叫林鸾心下犯疑，抬手欲抢却只扑了个空。

&ldo;我突然想起，还有件重要证物非亲自去查看不可，阿鸾你也一起来吧。&rdo;言澈重又恢复嬉皮笑脸，好似刚才的失态只是旁人的错觉。将书册束入更高一处的档间，搭上林鸾肩头，蛮横将她拽了出去。

&ldo;你干嘛啊！那上头写了什么！凭什么只许你看不许我看？！&rdo;

初来乍到的王小毛兀自呆愣在门口，目送着二人离去。虽说这几日从师兄们口中听了许多关于这两人的&ldo;江湖传说&rdo;，可亲眼瞧见着后还是免不了吃惊。

很快，这种吃惊就又化作了八卦的动力，推搡着他屁颠屁颠奔向温绍铭：&ldo;师兄师兄！言总旗和林总旗两人，究竟进展到哪一步了？&rdo;

看着这愣头青眼底闪着的精光，温绍铭实在是不好意思直说：能到哪一步？无非就是山穷水尽的地步。

长吁口气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转向后头的书柜，瞧见那本险些引发二人厮杀血案的书册，心中忍不住好奇。左右张望，见那王小毛正忙着分拣案卷，滚了下喉咙，壮起胆子伸手将书取下。

乍一看，蓝底黑字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一行蝇头小楷无端惹得他心讶：乱党林文直罪诏。

而此时，心思紊乱的还有一人，便是陈尸间里的林鸾。

虽说尸体林鸾见得也不少，可腐败成这样的却委实不多。这挖心杀人案的受害者，原都是些天真烂漫花蕊初开的少女，眼下却只能齐齐横在此处，没有香粉玉珠的遮掩，便只剩下腐朽恶臭。

陈尸间里光线并不是很足，只能借到墙上小窗里透入的微光，明明是日头初升却偏偏衬得同西斜黄昏一般。林鸾只觉胃里有些翻江倒海，或许是受周遭浑浊气息所累，就连干涩的双眸也莫名晕出几丝水意。

外头北风尚在肆虐，顺着小窗将这处也搅得一团糟。

寒颤骤起，林鸾这才觉察出自己衣衫有些单薄不抗风，抬手揉搓双臂取暖。一高大颀长身影忽地背光立在她身前，平白扯出大片阴影将她全然罩在里头，也挡去了些许寒意和腐臭。

&ldo;阿鸾，这里风寒，你还是先出去吧，我检查完就去寻你。&rdo;

&ldo;呵，要么一开始就别拉我来，既然来了就别想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想把我打发了。&rdo;林鸾抬眸嗔了一嘴，绕过他径直走向那几袭白布，右手悬在半空却始终没有勇气落下。

&ldo;阿鸾终归还是女儿家。&rdo;一句话明是在抱怨却带着十足的怜惜，&ldo;这些不干净的活还是我来吧。&rdo;

白布褪去，恶臭味瞬间加重，林鸾不禁颦起眉头斜眼打量。是一位神色安详的女子，面色青白分块，发髻整齐。再向下，却见惨白脖颈处赫然青肿起一块短小伤痕，想来凶手就是从这处取的生血。纵观全身，明明被挖去了心脏，可衣衫却整洁如新，无丝毫破损肮脏。

&ldo;听仵作说，这些死者被发现时就是这般干净，除了那两处伤痕再无其他。&rdo;言澈俯下身细细探查，似乎对那颈上的伤口很感兴趣。

&ldo;什么意思，莫非凶手杀人后还好心替她们重新梳洗了一遍不成？&rdo;大致查看完情况，林鸾赶紧转过身子急急走向门口站定，鼻间进的气多，出的气也不少。

&ldo;这恐怕就得去问那凶手本人了。&rdo;言澈无奈地耸耸肩，&ldo;只是这凶器一直没有踪迹可寻。&rdo;

&ldo;仵作是怎么说的？&rdo;

&ldo;伤口短小，由两端向中间深入，能造成这种伤口的钝器他也不甚了解，还需些时日才能寻出答案。&rdo;

&ldo;过些时日？哪有那么多时间无端陪他耗，皇上那里……&rdo;

林鸾有些急，想也没想便开了口。可话才吐了一半，却因着背后笼上的暖意生生截了回去。抬手拂上肩头，却摸到一件半绒外裳。

&ldo;你惯不会照顾自己，别等案子还没破，人就先倒下了。&rdo;言澈轻拍了两下她的脑袋，温言笑道。

淡淡白光下，单薄内衫笼在他身上，隐约勾勒出他匀称肌肉，不由叫林鸾双颊有些发烧。刚想否认，却瞥见他右手上红肿伤痕，心头发颤，嘴上却不肯退让半分：

&ldo;先管好你自己吧！要是叫指挥使知道你无端同人打架，定会扒了你的皮！到时候就算皇上出马也保不住你！&rdo;

&ldo;哈哈哈，你且放宽心，我还没傻到要亲自上门寻晦气。至于那姓赵的，他巴不得我闭口不言将此事就这么囫囵揭过去，借他十个胆也不敢去我爹那告黑状。&rdo;言澈边笑边促着林鸾往外走去。

&ldo;诶？这就完了？不再看看吗？&rdo;林鸾回身想再寻出些线索来，却被身旁某人用力钳了回去。

&ldo;不急不急，这里太晦气不适合阿鸾。一会叫邵铭他们过来抬一具回去慢慢看便是。&rdo;

&ldo;你说的人手不够，指的就是这个？&rdo;见某人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林鸾不禁为那两个不知情的苦力连连叫衰。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主，他们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ldo;对了，适才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作何就是不肯让我瞧上两眼？&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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