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骁把画架和画具搁在自己卧室门口的地板上,随后直起腰道:“等一下,我还得出去一趟,我去接个人。”秦秋愣了:“接人?”进门不过一分钟,辜骁又像一阵龙卷风般刮了出去,他的鞋里进了不少泥水,每踩一脚都发出几噶几噶的声音,仿佛这鞋子在怨叫,仅一天内竟让它吃了不胜枚举的苦头,光是爬山就走了两趟,之后还差点滑落悬崖,命悬一线,最后又猛灌了好几口泥浆浓汤,从一双走在时尚尖端的小脏鞋彻底沦落为农民下地首选鞋款。它怨啊,所以它哭,一路叫个不停,辜骁趁着月亮洒下的银辉还算把山路照得挺亮堂,步伐紧凑地快走着,竟是没有一脚踩空,顺利地摸到了作画的江滩上。只道欲见其人,先闻其声,他的鞋率先替他鸣笛开道了,于是他还未走近,就听见有人骂了过来:“十六分零八秒,你超时了!你这个不守信用的骗子!”辜骁踩着碎石歪歪扭扭地走过去,江边缩着一团黑影,细看,才能发现黑影的怀里抱着一部手机,屏幕的光亮很微弱,显示的界面是计时功能。于是他道:“我最快赶回来了,你可以玩我手机打发时间。”卢彦兮抬起脸来,一脸嫌弃:“你这个手机里只有系统自带软件,连个社交app都没有,玩什么?”“你可以自己下载。”“我怕费你流量。”“志愿者的手机号是终身免流量和话费的,你随便用。”辜骁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节奏,随即背过身蹲下来,道,“来,我背你走了。”卢彦兮趁他毫无防备,伸出一只手来对着他的背用力地推了一把,害得他冷不丁朝前跪趴在了冷硬的江滩碎石上。“我不跟你走。”卢彦兮怒然回绝,他一想起二十分钟前,某人突然在山道上拐弯,走下了江滩,告诉他他要先把自己的画搬回去,让他坐在江滩上等他,并解释说油画夜间受潮了就会变色,所以趁着露水寒气不算太重,得率先保护营救。是,他的画比卢彦兮这个人重要多了,两人不过萍水相逢,自己已经做到仁至义尽,所以狠得下心来将人孤零零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江边。虽然辜骁承诺十五分钟来回,还把自己的手机无私地借给他,但卢彦兮听着潺潺不断的江涛声,还有山间诡谲的野物的鸣叫,精神高度紧绷,他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场景,怕得缩成一团,他还赤着脚,有一条长得像是蜈蚣的长足类昆虫突然爬过他的脚背,痒痒的,用手机一照,他顿时吓得猛然一蹿,魂飞魄散。不过也正是这一蹿,他忽的发现自己扭伤的脚好像没那么疼了,似乎能正常走动,只是有点一瘸一拐站不直。卢彦兮想马上离开这个阴森鬼地,他再也受不了脚上爬过虫子的触感,他被黑车司机抛下的第一晚,睡在天堂镇的星光电影院的消防楼道里,那里基本上没人来,虽然阴冷了一点,但好在跟酷暑相抵,算是凉快。结果睡到半夜,他感觉身上有毛茸茸的东西爬过,扰了他本就脆弱的梦乡,于是他生气地把东西抓起来,眯着眼一看辜骁攥紧了手掌下的一块硬石,被一个oga猛地推搡在地的模样,即便看上去不算特别狼狈,但自尊上难免又多遭一道尖锐的划痕,他慢慢转过身来,脸已经彻底冷下来,正打算与其针锋相对,却意外地看见了卢彦兮亮晶晶的脸庞。月光在他脸上的沟壑中填上色彩,是黯淡的银灰,几缕叛逆的长发离开群体飞到了沟壑中,黏腻地挂在上面,辜骁不解了:“是你推我,我还没骂你,你又哭什么?”卢彦兮并不承认:“我哪里哭了?我只是……只是有点怕,这里黑的,还有、还有虫!这么大一条!”他比手画脚,用两条手臂的长度来形容自己方才的惊险境遇,眨巴的眸子里透露出无助和惊惶。“原来你怕黑还怕虫。”辜骁点点头,见他吃瘪的模样,也不想再戏弄他了,“再问一遍,跟不跟我走?”其实卢彦兮强撑着留在原地,本意就是想不能便宜了这个重画轻o的alpha负心汉,怎么着也得叫辜骁怎么背他来就怎么背他回。虽然他心里清楚,辜骁帮他只是出于一个志愿者的职业道德,并不是本分之事非做不可,可就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伸出援手,竟给了他一种可以任性的余地。从前他的情绪并没有这么反复无常不可理喻过,怎么最近……?辜骁看他持续发呆,懒得再等,直接一把扯过人的胳膊将其掼在自己背上,架住后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坡上走去。卢彦兮被江风吹得有些冷,而辜骁的体温很高,这使他不禁伏下身,前胸贴靠在了对方背脊上,如此鼻尖又不小心触到了对方的耳廓上,只见辜骁本能地偏过头,避开了他的接触,且道:“不热吗,贴这么近?”卢彦兮一路上怏怏的:“你很热?”他细数着辜骁颈后源源不断下滑的汗珠,问道,“是不是我的信息素又对你造成影响了?”辜骁以为他在质疑自己的专业性,便道:“你没有发情就对我没有影响,就算发情了,我也有能力控制。”“呵……”卢彦兮笑了笑,“真厉害。”辜骁不再接话,他听出这声笑里的敷衍和轻蔑,光说不练假把式,是不是真没影响,下一场发情期就见分晓。本以为把这个大麻烦精甩掉了,万事大吉,没想到现下又是自己作孽将人背了回来,如果像报告单上所说,发情期紊乱综合征一旦发作,就会频繁发生,那么下一场发情期必是迫在眉睫,可能是下一分钟,也可能就是下一秒。辜骁想,打死我也不做人道救助了,把人锁在房间里干熬得了,熬不熬得过听天由命吧。幸好他这番消极的想法没法长腿自己从喉咙底跑出来,否则被秦秋听见,对方第一个撸袖子要打死他。卢彦兮的意外归家,使得刚吃完饭的秦夏胃口大增,又多添了一碗饭,赖在饭桌上不肯下去。在邝豪眼里,卢彦兮俨然是辜骁的专属oga了,他闻不到信息素的气味,但几次经过辜骁房门口,都听见了为爱鼓掌的声音,自然是露出长辈和蔼的微笑。“原来小卢对佛教文化感兴趣呐?”邝豪听见卢彦兮简单地瞎说了一番今天的游历,兴致勃勃道,“那正好啊,明天你和辜骁随我一起去市美术馆逛逛吧,我去报名交作品,你俩可以逛逛油画馆和洪钟佛教文化收藏馆。”辜骁一怔,像是想起什么,问道:“是洪钟寺的洪钟吗?”“对咯,都在市中心,你们是不是还没逛过?小卢逛过重庆市区吗?……没有?那正好,我请你们去玩一趟。”邝豪搁下碗,撂下筷,推开凳子站起来,兴奋地双手击掌,跃跃欲试,“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有小年轻和我志同道合了,嘿。”秦秋笑看老公的这副德性,损他道:“你少嗦两句,免得人家嫌你这个老头子话多得要死。也别给人家瞎介绍,叫他们自己逛自己看,不见得人家懂得比你少。”原来作为一个雕刻艺术爱好者,洪钟佛教文化收藏馆已然是邝豪的无人之境,如数家珍,市美术馆拥有好几个分馆,建在重庆万丈豪庭广场的西侧,占地面积广大,万丈豪庭的商业区与其打通,成为了重庆区别于其他城市的独特景观群,文艺与摩登的完美融合。而相比起市美术馆的油画馆、国画馆和瓷器馆等知名分馆,洪钟佛教文化收藏馆显得低调得多,它并非公立场馆,是市美术馆隔壁的古刹洪钟寺的第37代住持捐赠建造的。该位住持乃是佛教藏品的收藏爱好者,临终前不舍自己毕生心血遭人贱卖,遂决定全部捐出,供后人欣赏品鉴。他的藏品从画到字,从衣到布,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不少稀有的佛像雕塑,名震海外,邝豪年少时常把零花钱攒起,花一张票在馆里待上一整天,就是为了研究这些佛像的雕刻技艺。“那座洪钟寺有37代住持?”卢彦兮很会抓重点,听邝豪介绍这么多,他就记得这个了,“是千年古刹吗?”辜骁猜到他问的目的,直接告诉他:“是的,始建于唐代,明朝重修过一次,民国又翻修过一次。”邝豪大惊:“辜骁老弟,你莫非是江湖百晓生?”辜骁笑了笑,道:“来重庆前看过旅游攻略。”一桌人正聊在兴头上,突然一道高大的黑影从大门外晃进来,手里提了一只黑袋子,也不做任何停留,径直地穿过客厅,想就这样悄无声息不惹人注意地离开。亏得秦秋面朝大门坐着,看得是一清二楚,赶忙招手喊道:“阿杰!你怎么从外面回来了?……怪不得秦夏敲你门不应呢,吃不吃晚饭?”邝杰本是不想理会这桌子人,但他哥嫂喊他了,就不得不给点礼数停留,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道:“我不饿,外面吃过了。”“阿杰,阿杰!我、我晚上给你做宵夜吧?”秦夏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你想吃什么,水煮肉片盖浇饭?辣子鸡炒年糕?我还做了一缸泡凤爪你要”他的话还没说完,一记脆亮的关门声制止了他的自作多情。辜骁一听他报的菜名,那是半分食欲也没被勾起来。邝豪哼了一声,有些不悦道:“这小子八成又去外面买设备了,唱个歌这么费话筒的吗?”这顿饭就在邝杰的无意打扰下终结,秦秋状似不经意地走过辜骁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跟自己外出一趟。辜骁不明所以,但还是站起来跟他出去,卢彦兮眼疾手快摁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小声道:“你手机借我玩一下。”辜骁古怪地瞥他一眼,道:“密码是后四位。”“你说过了,我知道。”明明之前还说他手机不好玩的,变脸变得真快,辜骁的手机并无任何秘密,唯有志愿者系统登录需要密码人脸指纹口令四重认证,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打不开。秦秋把辜骁领到了江岸边的石台上,就着拍打岸石的江潮声,窃窃道:“明天你们看完展,你带着小卢去市一院的信息素专科找一名叫王川的主治医师,小卢的情况我跟他说过,不用挂号,他直接能帮小卢看诊。”辜骁点点头,道:“这位王医生……?”秦秋面露难色:“怎么说呢,是我学长,以前追求过我,被我拒绝了。正好跟你强调,这次找他帮忙,邝豪不知道的啊,你们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让他先回来,他一听见‘市一院’三个字就要发疯。”难怪非要跑到外头来说,辜骁了然,秦秋似乎勾起了些许往事,忍不住倾吐了几句:“要不是我弟这个情况,说不定我还真和学长好了,当年调到这里来上班,王川起初还老来看我,后来因为我弟的事认识了邝豪,王川见他追我,还和他打过一架,两个人全掉进江里去了……,和你说这个让你笑话了。”辜骁略有所思,摇摇头:“没事,只是觉得……这江里掉过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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