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江水流最为湍急,物产也最为丰盛,江面跃起的鱼肥硕不一,但有目共睹的一点就是鲜活灵动,它们是自由自在的,以江河为家,以天地为席,无拘无束,若是成为这江中的一尾野鱼,或许会比做oga来得快乐百倍。夏季的晚霞要到夜间七点多才消退,江上的波光因着对面慈母庙的施舍,更显辉煌。辜骁推门而入时,瞧见的是这样一幅光景,有一人依偎坐在打开的窗台上,双腿蜷缩起来抱臂搂在胸前,披散的长发被晚风吹得半干,飘荡在肩侧颈后,浴袍下露出一双洁白修长的大腿,若是忽略某只脚异样的肿大,这极有可能会令辜骁迷惑,是否维纳斯莅临了他的房间。暖而金的落霞打照在维纳斯饱满的额间、翘立的鼻尖还有柔软的唇瓣上,窗框右上角巧合地框进了对山上的慈母庙,窗帘在风中翻飞舞蹈,将一切时隐时现,若不是维纳斯转过头来说了话,辜骁可能就此默默地再退出房间。“你看什么?”很不客气的质问,辜骁浑不在意,走上前道:“帮你早日恢复自理能力。”说罢,他把卢彦兮从窗台上横抱下来,转身搁在单人床上,“脚好不了,怎么去补办身份证?”听出他的话中话,卢彦兮不由得羞恼:“我愿意慢慢好啊!!!”卧室里炸开一声惨叫,受害者痛不欲生地向后倒在了床板上,他肿起的脚则被他人牢牢擒住,圈在手心里揉捏处置,辜骁自然是学过一些正骨的技术,他们做志愿者的,十八般武艺起码会一半。卢彦兮的脚最多是筋扭了,不伤及骨头,只要多加按摩,不消一夜就能消肿好转。然而辜骁才揉了雁过留声,人过留毛,就在辜骁怀疑自己做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荒唐大梦时,一根卡在竹席缝儿里的超长毛发告诉他,这才不是梦呢。他的身边的确睡过一个浑身带谜的oga,但他似乎离开已久,信息素的气味淡得快要闻不到了,辜骁余光瞥见飘动的窗帘,才发现窗户大开,包裹着暑气的热风一阵一阵地向屋内涌来,信息素被热气因子撺掇着四处乱窜,早就挥发得不剩多少。既然不在房间里,说明他的脚八成是能走动了。辜骁略感欣慰,不枉费自己不收取分文充当一回马杀鸡小弟,毕竟他的手艺精湛到开一家按摩店也绰绰有余。如是想着,辜骁从床上翻身下地,两只脚触到地板上一通摸索,却是摸不到自己的球鞋,奇了怪了,莫非是昨晚不小心踢到床底下去了?他弯腰去查看,发现床底空无一物,鞋子自己又不长腿,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将它们穿走了,辜骁一下子直起身来,立即把自己挂在椅子上的背包拿起来,拉开拉链仔细检查了一番,索性一样东西都没丢。那为何他的鞋命就这么苦,竟被歹人挟持穿走。这一路辜骁为了减轻行李负担,也并不准备多双鞋履,而是穿坏一双就地买一双,他来重庆就穿了这么一双,这鞋跟他上高山下江,患难与共,已有真情。辜骁只得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他看见桌上只有一瓶辣酱和一包榨菜,装馒头的碗里空空如也,这个世界对晚起的人儿真残酷,行吧,他认了。刷牙时肚子开始高唱哀歌,在这个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而又离早饭早已远去的时间内,怕是只能亲自下厨丰衣足食。但辜骁的厨艺和他的画艺想比,那真是相形见绌,唯有一道菜他得心应手,那便是热水开泡面,只要调味包下料的比例得当,那这便会是一碗艺术品级别的速食美味。秦夏之前说过,邝杰作息总是日夜颠倒,因此经常会帮他买一箱方便面备着,这箱面就搁在厨房最左侧的储物柜里,辜骁记忆力超群,别人随口闲谈时的一句话,他记得清晰无比,于是洗漱完毕后,他朝着厨房前进,打开了最左侧储物柜,看见了那个方便面箱子,用手往里一掏,他整个人顿了顿,再掏,他怀疑自己的手臂是否过短了,再深入一点,哦,碰到底了……箱子空了。这箱面,似乎是一周前秦夏从镇上扛回来的,统共24包,邝杰就算一天两包也不至于这么快消耗光吧。秦家不留隔夜菜,吃不完的剩饭剩菜都喂了隔壁邻居家的母猪,秦夏年纪虽小,但养生理论一套一套的,他哥都没他讲究。如此一来,在秦夏未归家做中饭前,辜骁怕是只能以水代餐,充饥饱腹了。他一口气喝下三大杯白水,勉强有了打嗝的感觉,终于明白粒粒皆辛苦的不易。重庆步入盛夏后,基本上全天晴日,偶有阵雨,这是多数山区的常态,因此即便窗棂都被烈阳晒得有些焦烫,辜骁却莫名地欢快,一来是他的作画事宜得以继续,二来是阻碍他作画的麻烦精悄无声息地走了。一个穿走他球鞋、薅走十几包泡面的oga并不值得他再赋予更多的关心,辜骁肯拍着胸脯斩钉截铁地保证,就算卢彦兮再从江里漂过,他也不会再不识好歹地去救。江似乎听见了他的誓言,发出哗哗的水声,辜骁坐在窗边,用炭笔勾勒底稿,他转变了作画手法,不再采用即时上色的技法,而是先把整幅画的构图先打好底,等午后“佛光普照”再临人世,他再扛着画架去江边临摹上色。画家既需要出色的技法,更需要敏锐的观察世间百态的双眼,从窗口可以望见对山上慈母庙的轮廓,很小,甚至看不清楚任何细节,但辜骁脑海中却另有一副画面,他深知这座庙本身并非是这幅画的重点,而是它散发的金色光芒,恢弘盛大的光亮宛若佛陀降临人世时伴随而来的圣光,令人心生崇拜和敬畏。直到秦夏来敲门叫他吃饭,辜骁才惊觉两个小时过得太快,他的底稿只算是粗略完成,搁下笔后,他瞥见自己的手心蹭上了一些红漆似的东西,手掌搓了两下,漆面簌簌剥落,哦,这哪是油漆,分明是自己的血迹,干硬了之后黏在黑色的炭笔上,默默地记录了一场荒谬的谋杀未遂。在饭桌上,秦夏得知了卢彦兮不告而别的消息,张皇失措道:“小卢哥哥的脚还没好呀,他一个人能去哪儿呢?”辜骁道:“我昨晚帮他按摩了脚踝,他应该能下地走动了。可能他已经去镇区报警挂失自己的证件了。”自然,这段话只是随口胡诌的安抚之言,辜骁知道卢彦兮不可能去报警,那厮要报早报了,这人就像深山里突然窜出来的獐子,误入了红尘,身上带有一团凡人无法猜透的谜团,野物总是难以驯服的,辜骁的好意他不领情,反而肆意糟蹋,他又警觉得厉害,宛如惊弓之鸟,受不得半点风吹草动。卢彦兮或许曾经是笼中金雀,但出笼后,他明显变化为一只竭力奔逃的野鹿,他只在俗世中做短暂停留,即刻便要逃了。逃了就好,辜骁又不是猎鹿人,他只是一位好心的可怜的农夫,在江里捞起一条奄奄一息的小蛇,回家救治后却反被噬咬,脸上数不清的巴掌和掌心深刻触目的划痕,都是他好心的代价。午后,慈母村上空飘来一片乌云,一口气泻下足量的雨水,江的水流顿时湍急不少,没半个小时,天又放晴了,阳光变本加厉地曝晒着整座慈母村。辜骁背起画具走下石阶,来到了几天前选定的作画地点。江中的鱼不停地跃出水面,它们被闷热的气候逼得透不过气。辜骁深知这几天不抓紧时间,往后的七月中下旬,怕是白送他十颗胆子,他也很难走出屋子到野外作画,重庆的夏天是淬了毒的,大家都是肉体凡胎,莫要轻易挑战一些非人的吉尼斯行为。慈母庙的光随着日头的升高,逐渐进入状态,辜骁托着画盘点了几笔,额上的汗就跟瀑布似的往下淌,滴在他露在外头的脚趾头上,没了球鞋的他只能穿着拖鞋来干活,不消说晚上回去,脱下来脚背上还能不出所料地发现多长出了一双拖鞋来。卢彦兮可是够厉害的,就给辜骁剩几根头发丝了,顺了球鞋顺了泡面,看他能走多远,半路上那个发情期紊乱综合征要是不幸发作,那他只能自求多福,不愿遭人标记,却又没有身份证去申领每月份的抑制剂,而他所谓的第三条路,真的能助他脱离苦海?辜骁热得胸口发闷,灼人的热度将皮肤晒得紫红发烫,但他却无法暂做休息,慈母庙的光晕越开越大,像金刚罗汉的法器高举天空,震慑天下。他的眼睛越来越不能直视对岸山崖上的庙宇,于是他以手做檐,为眼睛遮去一部分强光,画盘上的颜料干得极快,他必须时常搅动。他蹲下身挤出一罐新的颜料,用笔刷调匀,打算细致勾勒慈母庙的外观,这是细活儿,马虎不得,辜骁又盯着那庙多看了几分钟,但越看越不对劲,总觉得庙身前似乎有一道黑影来回地晃悠,还以为是自己视网膜出现黑斑了,辜骁用力地眨了眨眼,再看确实是有一道人影在庙前的悬崖上走动,而且那人似乎不断地靠近山崖的边沿,试图往底下的江河里探看。辜骁愣了,心里有了十分不好的预感,情急之下,他破口大喊:“喂不要靠近悬崖!!!”他这一嗓子似乎是从丹田发声,中气十足,山间又容易攒住回音,只听得绵绵不绝的“不要靠近悬崖靠近悬崖悬崖崖崖”在江上空壁球似的弹撞,显然山崖上那人也听见了,但他不仅没有因为辜骁的劝告往回走,反而被其嘹亮的一嗓吓得两腿一软,踩空了一脚,整个人噗通坐在了斜坡上,坐滑梯似的往崖边溜下去一段,这下好了,他极有可能成为世上第一个因声音被谋杀的无辜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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