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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昨晚,阿尔忒弥斯在他怀里安静地睡着,他则失眠到天亮。在早餐过后,他在薛迎的书房见到了薛迎。薛迎对他找上来并没有吃惊,也没有对他隐瞒,一五一十地将所有告诉了他。  确实,聂言再不情愿,在理智上也得承认,阿尔忒弥斯回到科研院是对他最安全的选择。可是,阿尔忒弥斯是一个人,一个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情绪与人格的人,他不是没有生气的死物或者听不懂人话的动物,他是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少年,让他回到科研院,回到那个单调的、处处受人监视的笼子里,无疑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聂言最不愿意看到阿尔忒弥斯受这样的痛苦。  聂言从方向盘上抬头,直起身,靠在座椅背上,他的眼角余光突然瞄到副驾驶位旁边放杂物的凹槽出现一抹鲜艳的浅绿色。他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浅绿色的塑料包装袋,里面还有小半没喝完的饮料。待聂言把它拿在手上,才记起这是阿尔忒弥斯落在车上没喝完的手摇奶茶。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才想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天逛完夜市,阿尔忒弥斯想坐副驾驶位,明明之前说过“说什么都不会让阿尔忒弥斯坐副驾驶位”的聂言抵抗不住小少年亮晶晶的眼睛,加上内心本来的纵容他,最后还是让阿尔忒弥斯坐到副驾驶位。阿尔忒弥斯在车上开了包抹茶味的手摇奶茶解腻,没喝完,下车时因为太困忘记把奶茶袋带下车,装着剩余奶茶的奶茶袋子就这样一直放到现在。  聂言回忆了整件事的过程,谁想到,就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更多关于阿尔忒弥斯的记忆不可控地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听完他讲述的过往,阿尔忒弥斯朝他伸出手讨要照片。  阿尔忒弥斯端坐在沙发上,光芒万丈宛若虔诚信徒心中最神圣的神明,自然又自信地说:“以后再也不会了。”  阿尔忒弥斯说:“他们不能让你没掉的。”弦外之音是:“我不会让你消失。”  阿尔忒弥斯鼓起明珠生晕的脸,向他提出要求:“我要羊角面包,要奶昔,要天妇罗,要旅游,要淋雨,要……”最后一大堆词语齐声放诵,混合成新的单词“出去”。  阿尔忒弥斯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密码写下自己最想实现的愿望。  心愿落空后,阿尔忒弥斯把红绳系在聂言手上。  阿尔忒弥斯认真地说:“现在换你来实现愿望吧。”  阿尔忒弥斯被亲吻后睁开眼睛,阿尔忒弥斯临走前望向他的那一眼。那双以往美丽又锐利如宝石原石般的眼睛被融化了边角,展现出从未出现过的柔和。融银眼眸上水雾沆砀,流淌着不舍,像浓雾背后的月亮,月华下的海潮。阿尔忒弥斯的眼睛在那时化作一个鱼缸,以即将重回牢笼的悲哀为水体滋养一对莹润的眼眸,当他看向聂言,虹膜变成了两条银灰色的金鱼,在鱼缸中游动,搅动起涟漪,往外推动水花,悲伤又和顺。  这是他对聂言最后的道别。  月神阿尔忒弥斯是宙斯最宠爱的孩子,即使奥林匹斯山上众神济济,命运总会向月神一方偏侧。永远的童贞,自由自在的生活,与胞弟阿波罗装备等同的弓箭与猎装,世间所有的山脉与20个宁芙侍女,无论多么苛刻的要求,只要狩猎与月之神提出,总会得到神王充足的实现,应有尽有,甚至会超过其所索取。月神阿尔忒弥斯是幸福幸运的,可冠以其名的人未必如此,阿尔忒弥斯真正想要的很少,远远不及月神,可他最后一无所有。  要命,太要命了,无论是对阿尔忒弥斯刻入骨髓的深爱,还是对他离去的悲痛。聂言嘴角浮现一抹微笑,笑容弧度蘸满苦恼和难过。  看着阿尔忒弥斯上车时,他的心里是一片神游在外的空洞。但这只是暂时的麻痹,就像外科手术上用手术刀突然切开肌肉,被切开的瞬间毫无感觉,在看到血一点点渗出后才猛然感受到痛楚。聂言麻木地目送困着阿尔忒弥斯的车远去,现在才尝到钻心的疼痛,痛彻心扉,让他笑得比怒还难看。  聂言抬手按了按嘴角,去意已决地拉下手刹,发动汽车。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必须实施,不可拖延。  黑色的轿车亮起明亮的车灯,划破周围的寂静黑暗,很快就驶上道路,追向重型箱车消失的方向。    运输人造神明返回东亚科研院的工作要在深夜完成,从出发到返航总共要花费六个小时。考虑到手动深夜长途驾驶的安全性与对驾驶员的健康影响,薛迎动用了装有简易人工智能并且外壳加固过的箱车。这种运输车既能按照规定路线自动驾驶,避开路面障碍物,有能利用坚固的加装保护层对应突发状况。  东亚科研院总部其实位于深山老林里,远离喧闹的人群市区。通往科研院总部的公路平日就没几个人,科研院还为了运输工作封锁道路,此时路上只有一辆箱车前行。薛迎坐在驾驶位上静静地目视前方,看着外面幕布一样的黑天与越发狰狞连绵的山脉。路面宽敞如长河,箱车按照指定路线笔直地沿着一侧行驶,一个个路灯迎面而来又挥之而去。  窗外人工建筑留存的痕迹越来越少,薛迎伸了伸懒腰,瞄了一眼车台界面,发现现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她思量片刻,起身离座,决定到后车厢去看看那位一直保持沉默的人造神明。  后车厢宽敞得像一个小房间,又昏暗得如同地穴。从重型箱车身边飞驰而过的路灯留下一道道短暂的灯光,透过车厢两边玻璃小窗照进黑漆漆的车内,在冷硬的金属面罩上映出无数流动的白条,有那么短短一瞬间照入一双月下海面的眼眸。车里很安静,只有抑制器上零件滴滴答答地响。忽然,灯光大开,惨白的亮光雷电破空般照亮融银长发,流银双目与金属头盔。  银灰交杂的虹彩剧烈收紧,显示器的数字在开灯一瞬间中经历一个小峰值。阿尔忒弥斯眼睛发酸,他用力眨了眨眼,挤出几滴生理泪水后才看着拉开的合金门。  “你还好吧?差不多要到科研院了,你现在要不要喝点水?”  关上合金门,已经穿上白外套的薛迎几乎与灯光融成一体。她手里拿着矿泉水瓶,径自走到阿尔忒弥斯对面席地而坐,半是关怀半是打量地在阿尔忒弥斯身上审视。  问出阿尔忒弥斯目前状态好不好这句话,薛迎心中有些许歉意,毕竟换作任何一个眼神没问题的人都能知道阿尔忒弥斯当下非常不好。被用上束缚服以限制行动,被迫只能靠着墙壁半坐着的阿尔忒弥斯微微摇了摇头,拒绝薛迎的关心。  薛迎盘腿坐好,一只手支着下巴,塑料瓶放在身边。她看着对面的少年垂着眼,突然听到抑制器后传来闷闷的声音问道:“我这次回去了,还能再出来吗?”  薛迎摇头:“不能。”  阿尔忒弥斯闻言,抬起头凝视薛迎。薛迎从他露在金属封闭外的眼睛里看见星火光芒的破灭,忍不住出声安慰:“东亚科研院比欧分部那边有人性,不会强制你进行你不愿意的项目。如果你在里面饿了,渴了,想吃什么想要什么,科研院那边也会满足需求,应该不会比聂言的差。哦,对了,小朋友。”她顿了一会,似乎在回想一个内容,然后再开口:“阿尔忒弥斯,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得到阿尔忒弥斯点头承认后,她说:“你喜欢这个名字,那我们就保留……”  阿尔忒弥斯打断她的话:“你们这样对我,我和动物园里的动物有什么区别?”  面罩反射的冷光汇聚在他深邃的眼窝,冷冷的,惨白的,像他眼里含着一块碎冰。  “你是科研院的重点对象。”  “所以呢?”  “你对我们非常重要。对我们来说,在某种意义上,你确实是神明。”  “可我不是动物园的动物,也不是你们所说的神,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会呼吸、会哭,会生气也会感到高兴。我需要进食与睡眠以维持生命,我会跑、会跳、会感受自然,但我知道如何使用语言。我不是畜牲。我会学习所有新知识,但要是你们切开我,你们会看见跳动的心脏与蠕动的肠胃,我的鲜血会在你们手上流动。这具躯壳里面,从来不是零件与线路。我是个人,我不愿意被当成动物关起来,或者被关停存放在仓库。”  “你们,把我看作神,看成动植物,看成装饰,为什么不把我当作一个人?”  “因为我比你们聪明,比你们拥有更多,比你们想象中还要未知?但我除去这些,和你们是差不多的,我也会痛,也会流血。”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看我?”  离开欧洲分部的抑制后,他自知为人的意识浅弱得像一颗未萌芽的种子,直到聂言告诉他他是个人,直到他再次进入科研院的笼子,他才真正明白自身对个人人格的认同有多么强烈。  数值从十以下缓慢上涨。  薛迎被他一句句质问堵得哽咽,弄得头疼,蹙起眉问:“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在外面。”阿尔忒弥斯有两三个小时没喝水,他的嗓音听起来很干,原本少年音色中的清脆和清甜削减了大半,好似还在蓬勃生长的雪色小树遭遇大旱,树皮龟裂脱落。明明是陈述愿望,他低声说话时更像一个人在用悲伤的语调叙述自己的不幸。  “那么不情愿和我回去,昨天怎么就答应得那么快了?”  阿尔忒弥斯没有回答,光是冲薛迎眨巴眼睛。显示器数字从“12”攀升到“26”。  耳边与车载智能相连的耳机毫无征兆地发出连续不断的蜂鸣提醒警报声,薛迎知道这是有障碍正在接近车体。她很诧异为什么封锁后的道路仍有他物,也许是兔子,这种僻静的山间公路最不意外的就是撞到兔子或者其他动物,不过薛迎还是警觉起来。现下她只想解决阿尔忒弥斯这边的棘手情绪好回到驾驶室勘明情况。  在阿尔忒弥斯被抑制器遮挡大半容貌的脸上已经无法得出答案,薛迎回想她和阿尔忒弥斯的交谈,将时间线拨回昨日,须臾后恍然大悟:“因为聂言?!”  果不其然,阿尔忒弥斯点了点头,这让薛迎更加头痛。她开始后悔将阿尔忒弥斯交到聂言手中抚养。  她应该在拉着行李箱踏进聂言家门前一秒就想到这么做的后果:一个同理心泛滥爱心过度的成年人,一个从来没有得到他人关爱的孩子,放在一起相处一段时间就像久旱土地遇到大雨,到最后谁也离不开谁。可她就这么做了,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无形而牢固的链接早就形成了。  “你这是喜欢上他了啊。”为警报和自己一手造成的麻烦深深困扰的薛迎长话短说,直接揭掉最后一层遮盖。  阿尔忒弥斯蓦然睁大双眼,一粒水滴顺着眼角隐入抑制器缝隙。薛迎心软,抬手帮他擦了擦眼角的水痕,可眼泪越流越多,仿佛阿尔忒弥斯眼中含着的碎冰在不断融化。这还是薛迎第一次知道能把偌大的欧洲分部几近毁成废墟的人造神明会哭,会无声地、大滴大滴落泪地哭泣。她的手悬在半空,因为讶异,因为蜂鸣警报声已经刺耳得让她无法忽视。  刚才的警报还会间隔几秒,现在却连成一片。车载人工智能的雷达探测会探明方圆五米内的物体数量并以声波形式提醒车上的人,制造响声的频率与探测到的物体的数量成正比。如今像一匹丝绸一样没有空隙的警报,只说明有数目越来越多的移动物接近箱车,而且绝对不是野生动物。  看了一眼阿尔忒弥斯,薛迎心里马上有了答案:那群穷途末路的狂热信徒不知怎么地突破封锁,追到这里来了。  下一秒,像是要更加证明薛迎答案的正确,箱车外壳乒乒乓乓的,那些经过加固的合金面板向内迅速凸起尖刺。  紧追箱车尾后的信徒抽出枪,雨点般的子弹频频击中箱车合金包厢外壳。即使车身经历数次硬化,在密集如暴雨的子弹声势中还是渐渐显出疲态,一个地方被多次命中,凸面的金属层薄弱得能透射外面路灯的光芒。  薛迎护在阿尔忒弥斯身前,正准备摸出挂在腰际的手枪。她不知道车身还能支撑多久,但她知道距离信徒破防而入的时间不会太久。到后车厢时她只带了一把小手枪,根本起不了太大的抵御作用,只是作为项目主要负责人与科研院院长,她必须保证身后人造神明的安全。  她的手指刚刚触及冰凉的枪托,另一种声音马上加入嘈杂的声浪中。纵使蜂鸣与枪击十分刺耳,薛迎依旧马上分辨出新的噪音为何物是抑制器检测到精神力超出安全范围的警报。  薛迎倒吸了口凉气,难以置信地转头往身后看。  她从过渡资料中知晓阿尔忒弥斯会做出十分极端的举动,但她从没有想过阿尔忒弥斯会在戴着抑制器的情况下强制动用能力。抑制器原理简单来说就是原数返回,巨额的精神刺激反馈于阿尔忒弥斯无异于自杀。  她只来得及看见白茫茫显示屏中猩红醒目的“100”与充血的眼球,没来得及阻止,一阵巨力旋即自身后冲撞而来,横扫全场。眼前所见景色上下颠倒,薛迎的脑后猛地撞上硬物,黑红色块在视网膜上闪烁,身体反应以绝对优势压倒理智思维,还没进行一次呼气,她便在一片光、热、尖叫与血的海洋中不省人事。    薛迎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只知道首先苏醒的感官是触觉。指尖摸到尖锐的碎玻璃与一点温热的液体,她把手放在眼前,看到白皙纤长的手指前端沾上锈红的鲜血。  其次是清晰的视觉。她把视线从手上的血挪开,抬头。眼前一切都在摇晃,不真实得似乎蒙上金红色的薄纱,飘飘忽忽。薛迎用力甩头,额头伤口流出的温热血流一直淌到嘴边,伤口阵阵刺痛,不过看见的东西倒是逐渐清晰了。  飘浮的金红轻纱其实是数不清的车辆起火,重型箱车早已侧翻倒地,装着阿尔忒弥斯的车厢完全倾倒敞开着。薛迎很幸运地被甩离爆炸现场,并没有受严重的伤。躺在路面,她看见随处都是流淌的血与散落的玻璃,以及断裂的残肢。除去烈火燃烧车辆与远处迟到的几声爆炸,还有擂鼓似的心跳与喘气,她没听到其他生物存活的迹象。  地面沥青经受高温的煎熬,滚烫得好像要融化,如同岩浆。  此处就是人间炼狱。  饶是每天对着解剖死物的薛迎,见到这番情景也不禁后背发凉。但她的寒意还没爬上后颈,一个顿悟的回想炸药似的在她的脊髓中炸裂。她不顾全身擦伤撞伤,起身就往车厢深处跑。  谁能瞬息之间以一己之力歼灭那么多人?谁会顿时释放如此强大又富有破坏性的能力?  阿尔忒弥斯能轻松做到以上所有,前提是你不能为他戴上抑制器。  想起急促的超过警报、猩红的满值显示与阿尔忒弥斯充血的眼睛,薛迎呛了口气,捂着嘴咳嗽,仿佛滚烫的空气和漫天灰尘全都凝滞了。  天啊……  他千万不要出事……绝对不可以……  她在箱车的废墟中着急地搜寻,最后在车厢原处找到了阿尔忒弥斯,束缚服另一头的带子牢牢地系在合金墙上,让阿尔忒弥斯没有飞出去。当薛迎接近阿尔忒弥斯并在少年身前跪下,刚为束缚服细微的起伏松了口气时,她看见触目惊心的一幕。  血,到处都是血。地上,束缚服上,银发上,都是泡着血。阿尔忒弥斯浸泡在血里,抑制器已然报废,松垮垮地挂在他脸上。半阖的眼皮下像嚎啕大哭一般淌血,抑制器的缝隙里瀑布一样流下兜不住的鲜血。薛迎用强压颤抖的手指摘下抑制器,半球形的抑制器成为盛装鲜血的碗,顺着脸庞流下来的血在薛迎手里下起温热的雨。除去抑制器的掩盖,她更清楚地看见涌出血的七窍与失血过多而愈加苍白的脸。  “阿尔忒弥斯!”她急切地呼喊他的名字,惊喜地得到少年的回复。  阿尔忒弥斯半睁的眼睛缓慢上移,充血的眸子倒映薛迎尘与血交杂的面容。  他又杀了人,很多很多的人,皎洁无瑕的银月染成猩红的血月。他又困又痛,每一条神经元都好像用一百把刀割,眼皮沾满胶水,一脚已经踩空在长眠不醒的深渊之上,但他想活下去。  还有意识,还有救,只要把他送到科研院的医疗中心,那里有目前最精密的手术用具与最资深的精英医疗团队。薛迎不停默念,刚将阿尔忒弥斯从束缚服里放出来,耳后就传来异响。她转头,入目便是一个受重伤的,血肉模糊的人正蹒跚地向他们两人走来。他摇摇晃晃,手里拿着枪,黑压压的枪口精准瞄准半昏迷的阿尔忒弥斯,蓄势待发的子弹指向少年衰弱的心脏,食指压在扳机上。  薛迎的枪在精神力冲撞时不知去向,她手无寸铁,下意识挡在阿尔忒弥斯面前。  扣动扳机的声音格外分明,子弹破空打碎头颅,血肉与碎骨朝前喷射,薛迎瞳孔紧缩。  又有几发子弹出膛,密集得没有停顿的时间,接踵而至击碎尚未倒地的死者双肩、双腿与腹部。失去皮肉的约束,血液泼洒而出像下了几场血雨。支离破碎的尸体轰然倒下,身后深蓝到发黑的夜空被金黄的火堆燎得底角焦黄,四面火光冲天,照亮枪口冒出的烟,肌肉富有力量、青筋蜿蜒的小臂与聂言深黑的眼睛。  那双黑眼睛映出满地的血肉,沸腾着冷酷与悲怆。怒火与恐惧爆裂成炽热的岩浆,说不清是极端情绪还是地上的血迹染红了他的视线,但只要看到这双眼睛的人都会知道这也是炼狱。  “聂言!”薛迎扶着阿尔忒弥斯,朝处于盛怒中的他大喊。  他抬起头,上一秒还满目血红,但在下一秒看见薛迎手里生死不明的阿尔忒弥斯,像耳边爆鸣般回过神来。刚才聂言只看见穷凶极恶的信徒用枪口对准他心爱的男孩子,此刻看到滔天的火、遍地的狼藉与阿尔忒弥斯身上的血。  他不管不顾丢下枪就往跪在车厢旁的薛迎那跑。哆嗦着唇,从薛迎手中接过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阿尔忒弥斯,止不住颤抖的手指抹开阿尔忒弥斯脸上未干的血,他没想到仅仅迟到五分钟事情就会变得那么严重,就像命运和他开了个满是恶意的玩笑,暴力地提醒他:他一秒钟也不能离开阿尔忒弥斯。  “你……”他看向薛迎。  “他现在回科研院还有救。”薛迎喘着气,恢复冷静后急促地说。  “我的车,你去开我的车!快啊!快!”他喊道,几乎破音。  薛迎没有一丝犹豫,从颤颤巍巍的手中接过钥匙,上了车不用谁的催促,一脚油门就往科研院方向冲去。她心跳如鼓,把着方向盘的手心不断渗出冷汗,因为这是在与死神赛跑。  而聂言抱着阿尔忒弥斯坐进后座。阿尔忒弥斯像块吸饱水的海绵,臂弯轻微的挤压碰撞都能让柔韧纤瘦的身体涌出鲜艳的洪流,在聂言干净的衬衣染出大片血渍,可是聂言在阿尔忒弥斯身上找不到任何伤口,无法对其做止血措施。于此同时,阿尔忒弥斯的脸色像被雨淋透的花瓣,呈现半透明的苍白,比他原来半融新雪似的肤色还要病态,愈发接近濒死。更令聂言崩溃的是,有好几次,他险些摸不到阿尔忒弥斯的呼吸。  “阿尔?阿尔?……”聂言在阿尔忒弥斯耳边沙哑地,恐惧地,颤动地,忧心地,急促地念着他的名字。  少年全身都是将死的颓唐,只有半阖的、通红的双眼还有生命的火种于此闪烁,虽然脆弱得一阵风就能吹灭,但真实存在。  在开往急救点的路上,聂言一遍遍叫着名字试图保持怀里阿尔忒弥斯的意识,将逐渐失温的阿尔忒弥斯与他身上更加温暖的地方相贴,完全不敢掉以轻心,就像用手左右笼罩一个泡泡,生怕一瞬间的疏忽让那双脆弱得像两个气泡的眼睛永远黯淡、破灭。  偶有一次,聂言眼角余光瞥见车窗外。他不明白公路为什么那么长,似乎永远走不到终点,也不知道今天的夜空为什么没有星星与月亮,似乎所有的天体都在今晚陨落成灰。    科研院象牙白的高大建筑在来客面前投下一道威严而宏伟的身影,黑色汽车完全融入黑影。在正门放哨的工作人员一看血迹斑斑的车内及狼狈焦急的院长,毫不犹豫地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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