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没等旅店旁边那条马路上响起第一声鸣笛,聂言就弹簧般从床上弹起。 背对着他睡的阿尔忒弥斯几乎整个人都包在被单里,无知无觉地睡觉,对旁边的动静一无所知。聂言盖在身上的被子顺着线条滑到腰部,下半身虽然被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白茫茫一片…… 但自此处传来的异样感和约束感,聂言不用掀开被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浴室里浇了十几分钟冷水,等源自最深层的原始冲动欲望被遏制完全,聂言扯过宽大的白毛巾将短发发梢上残留的水珠擦掉,这才敢向浴室门走去。 对于成年男性来说这只是很正常的现象,放在以前,聂言会靠在床头,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着燥热平息,再不行,去用冷水洗把脸。可现在不管用,没有哪一次比现在来得更快、气势更汹涌,大有一种要持续到天长地久的兆头。 更何况,阿尔忒弥斯睡在离他不过六公分的地方。 小朋友睡着之后,锋利和傲气全部收敛到银色的外壳下,只留秀美与独特的圣洁在眉眼间流动,看得能让人心软。旁人仿佛进入神殿,目睹年轻的神明躺在掌心里熟睡。 在阿尔忒弥斯身边因生理原因泛起男性原始冲动,再怎么正常、情有可原都像犯罪。 他昨晚担心的就是这个。 然后怕什么就来什么。 话说,阿尔忒弥斯都十六岁了,青春期早就过了,第二性征发育期也过了 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聂言晃晃头,将头上皇帝的液滴连同其他想法甩到墙壁的白瓷砖上,再拉开门把手。用来冲洗冷静自己的水很冷,特别是现在夏天炎热,一天中平均温度接近三十度,冷水对比之下显得更冷。冲了个冷水澡后,聂言连手指都是僵硬冰冷的,他现在只想赶快装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回床上坐着。 睡是不想睡了,只能靠着床头等旁边的阿尔忒弥斯睡醒,然后继续上路。 但他推门后看见靠在门边的墙上、闭着眼小憩的阿尔忒弥斯,全身血液直接冲遍全身。 “你出来啦。”阿尔忒弥斯微微睁开眼,有点口齿不清地说。 头发睡得发梢乱翘,蓬蓬松松的像新雪一样堆在肩上,半阖的眼睛透出一抹弯弯的银辉,上扬的眼尾此刻有些耷拉。谁都看得出,阿尔忒弥斯还没睡醒。 “怎么起得那么早?眼睛都睁不开了。”聂言让自己的声音和平常一样。 “浴室的水声太吵了,睡不着。”阿尔忒弥斯向里面示意一下,接着从聂言给他让开的地方走进浴室,关上门。 …… 从浴室出来后,阿尔忒弥斯身上带着微不可觉的一点留兰香牙膏香味,还没走到床边就再次脸朝下躺倒在床上。聂言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接住他,就成了半抱着少年的姿势。 聂言担心阿尔忒弥斯这样的姿势弄伤他,轻拍阿尔忒弥斯后肩示意,使力往上抬动身体,说道:“阿尔?起来,你会弄伤你自己的。” 怀里的男孩子纹丝不动,甚至还用上能力暗暗较劲,让自己保持原状。 残留的起床气在作祟。 结论得出后,聂言叹了口气,稍微挪动手臂,让阿尔忒弥斯枕得舒服点,耐心等他起床气消退。 空调和冷水浴,加上被子的捂暖,聂言身上是凉的,从睡衣衣领上露出的脖颈也带着舒适的凉意。阿尔忒弥斯又喜欢凉爽的地方,跟猫睡午觉喜欢追寻暖阳一样,闭着眼睛,从肩窝蹭到脖颈,像一场拖拖拉拉的长跑,最后他将睡热的脸贴上去,在终点处停了,不动了。 这么躺着,阿尔忒弥斯是舒服了,聂言整条脊椎那却像火烧一样。 他刚处理完强烈的冲动反应,眼下状况就是往篝火余烬里踢了块原木。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那因停止轻拍后背而悬在半空中的右手又挪到阿尔忒弥斯的后颈,五指张开环在触感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揉捏着。 “起来,回床上睡更舒服。” 这举动和给猫按摩差不多,阿尔忒弥斯反倒更舒服、更理直气壮地和他黏在一块。薛迎把阿尔忒弥斯丢给他时说的没错,真的是寄养了一只猫,无论是习性还是脾气,虽然他还挺喜欢,但也有难以言喻的不当…… 正当聂言一边机械地重复“按摩”动作,一边思考怎么样让阿尔忒弥斯尽快从他身上下来时,施加在身上的力道蓦然一松,阿尔忒弥斯跳下床,从床头柜拿起虚拟成像挂件戴上。 在光影影像覆盖一半面容时,他拿起发绳回头伸向聂言,示意:“快点,这里吵得根本睡不了觉。” 预订旅店还会附赠一人一份的早餐,但是免费早餐的质量自然比不上聂言给阿尔忒弥斯专门做的早餐。 放在他们面前的早餐搭配是现下最典型的三样早点:米粥、西式煎饼、淋上番茄酱加肉酱的土豆泥。 阿尔忒弥斯皱着眉把土豆泥推给聂言,拿起汤勺勺了一小口粥,蹙起的黛眉不仅没有舒展,反而越来越不悦:“好难吃。” “是吗?”聂言也尝了。很稀,淡而无味,米粒没碎烂,还带着一股焦味,连他这样不挑剔的人都觉得有些难吃,那对被好吃好喝养娇的阿尔忒弥斯来说,难吃程度简直要翻上十倍。 而且阿尔忒弥斯在家喝粥都要伴着糖浆,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以为阿尔忒弥斯会耍性子,已经扶稳圆桌做好了准备,但阿尔忒弥斯继续苦着脸,继续用汤勺送粥入口。 “不是说难吃吗?” “嗯嗯……”阿尔忒弥斯含糊地应声。 “那为什么还要吃,不想吃可以放下啊。” “万事都要体验一下嘛。” “从这些……”拿勺子敲了盛粥的碗,聂言暗自感到好笑,“你居然能体验出什么。现在有什么,嗯?” “有啊,比如同样的粥,不同人做的会不一样。” “还有呢?” 阿尔忒弥斯咬着勺子头,看着天花板思索。 “不同人做的难吃东西有成千上万种难吃方式。” “……” 要不是阿尔忒弥斯回答的语气和表情十分认真,聂言都要怀疑他是在拐弯抹角地阴阳怪气这里的早餐了。 “所以说,人类最厉害的就是厨艺成果的不定向性和多样性嘛。再难吃也要尝试一下。”阿尔忒弥斯振振有词。 聂言又敲敲装着番茄酱土豆泥的瓷盘,“这个呢?” 阿尔忒弥斯盯着两个盘子和里面又黄又红的糊状物几秒钟,又抬头望着聂言,同时这两个盘子在桌面上旋转着移到他正眼看不到的地方,“这是原材料就很难吃的缘故,不属于刚才的范畴,我才不尝呢。” 小孩是在找借口极力回避关于番茄的问题,生怕聂言硬逼他吃掉那堆红色黏稠的东西。 他不是控制狂,也没那么缺德。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地方,阿尔忒弥斯不喜欢就不喜欢,没必要强迫他,让他难受。 等他解决了两份土豆泥,阿尔忒弥斯已经把粥喝完了。聂言将摆在自己手边的煎饼推给他,“不能只喝粥啊阿尔,吃点煎饼,不然你会很快就饿的。” 他也给自己切了一小块,还没送进口,就看见阿尔忒弥斯伸手抽了张纸巾,用纸巾围住脸,将煎饼吐在里面。 “怎么了?里面有东西?” 阿尔忒弥斯将吃进去的食物全部吐出来,这样的举动聂言还是第一次见,他以为阿尔忒弥斯咬到煎饼里的杂质了。 男孩子转过脸,侧坐着,支着头,一言不发,一副不想理所有人的样子。 有什么问题? 他半信半疑地吃了餐叉上的一小块煎饼,还没等咽下去他就明白问题所在。 没有杂质,没有硬物。但面糊浓得化不开,以至于成品半生不熟,块结成团的面粉团里还包含着颗粒状的盐。 总而言之,难吃得令人发指,连聂言都没再碰剩下的煎饼。 而阿尔忒弥斯对旅馆隔音差、早餐难吃、设备不足的不满,被一个做得相当失败的煎饼彻底点着了。 在聂言及时投喂几颗奶糖的情况下,阿尔忒弥斯的行动才没过激,不过从上了车起,他就没再和聂言说一句话,只是支着头靠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 车辆经过一条城市外的公路,窗外从公路边绵延到地平线的都是绿地,偶尔会有几棵苍绿的大树划过车窗,鲜少有人和人烟,没什么好看的。 阿尔忒弥斯单纯生闷气、不想和聂言说话而已。 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迁怒的聂言,感到一丝头疼。 他通过后视镜看见阿尔忒弥斯挨在车门那,左手手臂搭在车窗下框,差点就要探出窗外。从黑发间露出一点白玉般的耳尖,黑白分明的一双漂亮眼睛盯着窗外的树叶。 两片树叶非但没有被风刮跑,反而像一对求偶的蝴蝶,在窗外翻飞、周旋,上上下下。 显然是有人控制着,至于是谁,答案也很简单。 “阿尔,坐回来,不能把手探出窗外。” 话音刚落,几天前刚粘好的萨克斯小花身首异处,长着一圈粉色花瓣、戴着黑墨镜的花头拐着弯掉到副驾驶位地上。 同时,阿尔忒弥斯把手臂收回来,手掌相握放在腿上,还是固执地望着外面。 依旧很生气,是喂糖都哄不好的严重程度。 不过一气之下是折断花头而不是使整辆车侧翻,但能控制塑胶块掉到旁边不影响自己开车,还乖乖听话把手收回来,说明阿尔忒弥斯还没气到当初把欧洲分部掀翻的地步。 还有可以哄好。 上了高速,再下高速,往前行驶半公里,终于到了有点繁华气息的地方。聂言远远就瞧见有一家提供店外点餐打包的速食店,原本直行的黑色汽车左拐弯,转进服务通道,停在服务窗口。 虽然因为那个难吃至极的松饼而生气到现在,但强烈的好奇心还是在情绪上占上风,驱使阿尔忒弥斯用眼角余光看着聂言从服务窗口接过一杯巧克力色的饮料。 那杯饮料刚接到手,就被聂言递给阿尔忒弥斯,杯壁上布满冷凝的水珠,沾湿聂言骨节分明的五指,还有些顺着往下滴落。 “什么啊?”阿尔忒弥斯终于转向聂言,皱着眉,语气生硬地说,目光看向巧克力色的饮料。 “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聂言冲他挑眉笑道,“拿着,算是补偿,别生气了好吗?” “哼。” 话是这么说,阿尔忒弥斯还是接过饮料。 “这是什么?” “巧克力奶昔。快点喝吧,里面有冰,再不喝就要全部化完了。” 伴着汽车发动机重新启动的轰隆鸣声,阿尔忒弥斯喝掉一半的奶昔。杯中褐色水线下降了不少后,完完整整露出颜色浓厚、和可可脂一同浮在表面的香草冰激凌球。阿尔忒弥斯撕开包封,用塑料小勺子勺起一半的雪糕以及奶昔,含住勺子。 香草的甜美和巧克力微苦的味道互相中和,蔗糖、葡萄糖、麦芽糖、代糖、果糖在舌尖交织,冰凉的液体冷却暑气带来的烦闷。聂言很会揣度阿尔忒弥斯的喜好并加以实践,专门用来解决对方炸毛兼不悦,效果喜人,起码现在阿尔忒弥斯不再一声不吭。 “好喝吗?”聂言乘胜追击。 “甜,好喝。”阿尔忒弥斯将有形的雪球吃掉后,继续用吸管喝奶昔与香草的混合物,在吞咽的间隔里回答,“我饿了。” “再过半小时才有休息站,我们在那停一下,想下去吃吗?” “还有多久才能到那?” 聂言看了眼导航,“晚饭前就能到了。” “啊……那还是不要了。”阿尔忒弥斯拒绝了请示,像担心赶不上晚餐。 “我买回来,就像昨天一样?” “行吧。” 车子开到路口,正赶上黄灯转红灯,只能停在线外。阿尔忒弥斯对交通规则感到好奇,正在脑中归纳此类行为准则,以学者的方式而非市民。聂言突然出声问道:“不生气了?” 拿纸巾擦干净唇边,阿尔忒弥斯闻言,重新板起脸,只不过佯装的怒气流于表面,像浅薄的水雾一吹就散,“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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