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呼吸困难:“那我们作为一个演员的敬畏之心呢,我们从艺的品德呢,放在哪里?” 云拂没有回答我。她低头把烟头抵进烟灰缸,给我和她都添了杯热茶,再和我碰了一下。我眼见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心里堵得越加厉害。 再次开口时她的表情很讽刺,说:“谁在乎?” “这个数据称王的时代,真正懂艺术的人已经死了。你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吗?” 云拂的声音如鬼魅般回响,我后怕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饿死的!” 我面如死灰瘫坐在沙发上,一声接一声痛苦地呼吸着,最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滔滔不绝起来了。 我说起这次在北京的经历,和柏潜有关的每个细节,都在我口中品析了一遍,我才知道原来和柏潜有关的画面,回忆起来,竟然都带了甜蜜滤镜。明明我们也磨合得很痛苦,我也挣扎过,流过泪。可一经提起,这一切都自动在我脑中转化为电影,每个转场都自然流畅,令我缠绵不已。 说到这次的不欢而散时,我的眼睛比心脏更快漫上水雾。潮湿,不堪忍受。 一直保持沉默的云拂轻声反问我:“你和柏潜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没有底气地应道:“朋友吧。至少该是朋友。” 云拂冷笑了一声:“哦,我还以为你是他爹。” 我迷惘地转头,眸中的冷光尽显。这样的冒犯并不能当一笑而过的谈资,我承认自己非常介意。 云拂却对我的认真视若无睹,好像看不出我已经生气了。她支起自己懒洋洋的身子,以一种再舒展不过的姿势,嘲讽力度加倍道:“不然,你卑躬屈膝地替他捡他扔了一地的“艺德”做什么?他浪费自己的天赋关你什么事?他没签你的公司,也愿意接你给的烂片,不伤及你们的利益共同体,你又在替他可惜什么?” “或者说,你想控制他怎么做呢?” 我突然就被问住了,一句话也答不上来。但云拂犀利的拷问模式并没有结束,她愈战愈勇,问我:“树竟容,难道你发现柏潜不再如你想象中的完美了,你就会不喜欢他了吗?” 我斩钉截铁:“当然不会!” “那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又是想达到什么目的?”云拂的声音突然变轻了,好像我们偷偷在密谋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实际上她只是俯在我耳边说:“矛盾的核心是,你嘴上说不管柏潜现实里什么样你都爱他,但你做不到。” 闻言我的灵魂都在颤抖。云拂的气息继续温和地吞吐,然而每个字却恶狠狠地钉上我的皮肉:“可是竟容,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年你为棠敏背锅,把自己的锦绣前程一脚踩进地狱,我眼睁睁看着一轮明月沾上脏污几乎要上去和罗文姬拼命。后来的那几年我想尽法子助你翻红,却终究没违背你的意愿爆出真相。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回想起这些往事,一直问自己,如果当年不是郑鸢和柏潜出手,我有一天会不会鱼死网破揭穿棠敏的真面目?” “答案是不会。不管我代入哪种情境,怎么样真情实感设身处地,我的答案都是不会。” “因为这是竟容你的人生啊,你要怎么过,我作为当下你最可以托付的外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支持你。” “也许我后面受够了,也许你终于想开了,我们分道扬镳或是结伴同行,都是我们独立自主的选择。我们经历过,所以结果我们也要各自承担。但你为什么越活越活回去了呢” 云拂伸手盖住我的脸颊,说:“柏潜只是晚一两年冲奥斯卡而已,你就要崩溃得像天塌了,然而2021年的戏痴树竟容连拍了三年的注水烂片却是毫无怨言,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那些漫长的过去浮动在我脑海里,意识最深处是我夺门而出之前,柏潜说“轧戏”时轻松的语气。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说:“因为黑怕了,所以视任何一个污点为眼中钉。何况,柏潜也没必要自甘堕落加这么一个黑料。我只要想到将来某一天,处在巅峰的柏潜,要因为我给他的一部烂片,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就觉得窒息。” “可我命硬,窒息的感觉其实无法致死,让我真正感到万劫不复的,是柏潜为了抄近路,选择自甘堕落。而这条近路,本就不该有。” -我还记得幼年时玩的益智积木,只要我抽出一小块,高楼大厦就无望了。 云拂对我偏激的言论没有多做纠缠,她只道言尽于此,便准时出席了歌手部的唱片讨论会。 她走得很潇洒,敷衍我很含蓄。我有时也会冒出一些凡尔赛的想法,反思是不是自己出生就拥有了太多,所以生命里剩下的日子烦恼也和别人不一样。就像云拂,她为了让公司今年的收益再增一增,就会劳碌到没时间去思考生计之外的事。 而我作为公司的直接控股人,有多少玩票性质在里面,我自己都说不清。 云拂说认真玩艺术的人,下场只有饿死。我是不苟同的。 我根本无需听命资本,因为我就是资本。相反,我可以握着资本,追求没有尽头的艺术巅峰。我可以永远不知疲惫地奔跑着,也可以安然无恙地躺下去。 下班之前,我这些欠收拾的想法仍旧顶天立地。直到我抓到连酌在我的停车位放气。 正常人干这种缺德事必得鬼鬼祟祟,连酌偏不。我出声叫他时,他还不紧不慢用工具拧了两圈螺丝。完了车胎滋滋作响漏气,他不跑也不躲,就理直气壮地任我发落。说发落也不尽然,我讲他一个不是,他登时能还十句嘴。 我气得揉他头的时候都没轻没重,一句“对不起”听起来非常不情愿。心高气傲的小魔王当然是没听见我的蚊子叫,哼一声都像要用光他身上的力气。我抽他手背,骂他要懂得见好就收。连酌又变脸似的,瘪着嘴巴偏过了头。 我盯着连酌冻得发红的耳朵头痛不已,一时说漏了嘴:“柏潜和你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可没你会闹人。” 立时,连酌瞪着双红眼睛,凶狠道:“还说没拿我和柏潜比!这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比?!” 看他这随时都要跳起来的架势,我气笑了。我以为我的嘲笑会招来撕咬,猛扑,但现实比电影更剧艺术性。不用任何工具的打磨,一个气温比较低的早春,烂胎的停车位,哽咽比呼吸更清晰。 “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就是笨嘛!我比不上他我有什么办法呢,我认输还不行嘛……呜。” 我蹲下身坐在连酌旁边的台阶上,突然感到眼睛很痛,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又像是被冷空气打了一巴掌。 我魔怔地把连酌往我膝盖上按,挠着他的后颈,轻柔地安抚他:“你不笨,你就是还太年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吸引你的注意力。没关系,跑累了,就在地上坐一会儿。” 连酌并不好哄,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也要抬杠,“那我坐一会儿柏潜再跑起来,我怎么办?你要我这辈子都活在他的阴影下吗?你好恶毒!” 我心里那些不知名的柔软因为这句话,霎时烟消云散。我把连酌推开,抬起下巴朝他投去一个蔑视的眼神,负气道:“知足吧,真能活在柏潜的阴影下,你这辈子就不丢人了。” 连酌抬手抽我,如雨点般的拳头落下,可终于是不哭了。 被连酌这一耽搁,我这一天失眠的时间少了两个小时,却还是睁眼到天亮。我必须承认云拂的话,以及连酌的反应,都对我的内心带来了很大程度的冲击性。可是要我完全倒戈,还远远不够。 达不到和解效果的动摇,是动了,还是摇了,都是无效的。 我喷了两手发胶去公司,想假装掉我今天精神不济的事实。我努力摒除杂念投入工作,可度秒如年的心态崩无可崩,效率低得汗颜。 今天初八了。柏潜,会老实回剧组吧。 从九点过八分开始,我每隔十几分钟就要挂上中国内网去登录微博查柏潜的动态。每一次的一无所获,都促长我一声长过一声的叹息。 终于,十一点三十二分。微博热搜上醒目地挂着柏潜的词条。 柏潜碧玺项链新直冲热搜-是男朋友。 人心是最难以琢磨的事物。 柏潜的偏向性始终在我,他因为我轧戏放弃冲奖片接烂片,我气得和他划清界限,可他无惧流言把他送给他的信物随身携带,妥帖珍藏,我又甜蜜得不知西东。 我一面小心咽好他给的甜,一面假正经地和他扯目前的拍摄进度。 美其名曰等他的空档。 柏潜在行程表上划重点发给我,说年前拍的《没世无闻》到现在只剩不到二十场戏。预计3月底拍完,然后直接打包进《不求东西南北天下雪》剧组。 我看他匆促的安排有些担忧。这两部影片不论是制作班底,还是剧本的出色,以及演员阵容,都是冲奥斯卡去的。 而距离明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不过11个月。 留给柏潜的时间不多了。可我押着他不能放弃这两部戏,临到进组了却有些想反悔。 不用想都知道,这两部戏的拍摄强度有多大。 他受得了吗? 回忆不由自主倒带回柏潜影迷说他一年三百多天都在剧组拍戏的言论。 演员的工作形式和内容不同于其他行业。我知道孰能生巧的道理,可不认为这个道理适用于演戏。拍几十部烂片,都没遇到一个愿意打磨作品的机会对演技更有裨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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