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存是补考完自己来办休学的,我还以为他搞不清楚状况,特意提醒他出去交换是不用办手续的……” “他没有出国?” “没有啊,”辅导员有些意外,“骆教授没有告诉你吗?缪存最受他照顾不好意思稍等一下,”叫住身旁经过的一名学生,交代了三言两语,再度回过神来时,对眼前人有些发怵地笑了笑:“骆教授应该是知道的。” 对着这样一张脸总像是对着骆远鹤汇报似的,让他不自觉泛起紧张。 无论如何也真是太像了,虽然两人气度不同,但看在不熟悉的人眼里,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骆明翰已经很久没跟骆远鹤联系了,就连给他践行的那顿饭他也没出席。倒并非他不乐意见骆远鹤,而是料想骆远鹤应该不想看见他,因而就没有去给他添堵。去了法国安顿下来后,往常两人一周总会聊一两次天,这两个月来却是默契得如同互相取关拉黑了一般。 骆远鹤明知道缪存休了学,却没有告诉他。 骆明翰自嘲地勾了勾唇,很浅,转瞬即逝。 “他为什么休学,有说吗?”他问辅导员。 因为办理休学的学生很少,辅导员便记得很清楚:“因病休学。” “因病?”骆明翰怔了一怔,整个肢体语言都变了他俯下身,两手握拳支在办公桌上,一双深邃眼眸紧迫逼视着对方:“什么病?要紧吗?他一个人来的?身边有没有跟什么家属?” 辅导员被他这个架势唬了一跳:“是这样的,骆先生,我们是有义务帮学生保护隐私的……”他为难地说。 骆明翰最后问:“那你可以把缪存的紧急联系人联系方式给我吗?” 辅导员拉下椅子坐下,从电脑里找出表格。缪存毕竟年少,院里之前都把他当未成年人来对待,联系人每学期一更新,共两栏。他握着鼠标,推了推眼镜报道:“一个是他爸缪建成,号码是……一位是哥哥,骆明翰,……” 按着拨号键的手停顿了下来,骆明翰不可思议地听着对方口中那一连串熟悉的数字。 缪建成是个赖子,这意味着,如果缪存真的出了什么事,唯一真正可能帮上他的,就是骆明翰。 他对他的信任到了这种地步,最终却是他亲手软禁了他半个月。 骆明翰脸上没有表情,却是深吸着气闭了闭眼睛,掩去了眼底翻涌的痛苦。 出了学院行政楼,他给缪建成打了一个电话,听声音应该是在忙着打牌。 “什么?缪存?我怎么知道他死哪儿去了?”缪建成皱着眉,“哎放下对二别问我别问我我跟他没关系。” 晚上要回家吃饭,司机开着车,骆明翰在后座闭目养神,手指下意识摩挲着手机圆弧的边角,如此沉吟了五分钟,终于决定给骆远鹤打一个电话,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只想问问他知不知道缪存的近况,究竟是生了什么病,去了哪家医院养病。 但是骆远鹤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无人应答。 等到晚上吃饭时,骆母食不知味长吁短叹:“也不知道远鹤怎么样了,我这心啊,老是七上八下的。” “想他就打电话。”骆明翰不冷不淡地回。 “他闭关啊,我上哪儿找他?”骆母白他一眼,“说是到瓶颈期了……我就不懂了,画画还能有什么瓶颈期,”她絮絮叨叨,对骆远鹤既心疼又埋怨,“说断联就断联,连一丁点消息都不给。” “艺术家嘛。”骆父仍是旋着保温杯盖,呷了一口热茶。 “艺术什么艺术啊,有事就知道憋在心里,伤身体的知不知道?” “有句老话讲,苦难出诗人,放宽心。”骆父打圆场。 “我不要什么诗人,我就要我儿子好好的!”骆母恨得拧了他一下,转而瞪向骆明翰:“还有你!骆明翰!你看看你这几个月,回来连句话都不说了!” 战火冷不丁烧到自己身上,骆明翰公式化地抿着唇微笑了一下,继而放下碗筷:“我吃好了。” “哎你你” 骆明翰从椅背上摘下西装外套:“还有事,先走了,下次再回来看你们。” “让司机开慢点!多笑笑!”骆母在身后扬声喊。 骆明翰抬起胳膊懒懒地扬了扬。 他又绕回了缪存住的地方,之前他来了几次,门把手上都落着灰。 这种漫无目的的等待并没有意义,如同买彩票般,走彩票站走出来时,并没有人知道,那个命运的大奖会在哪一天偶然地到来。骆明翰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在走一条下坡路,他不知道坡地在哪里,坡地是什么。这条下坡路没有尽头,而他只能一直走。 万一呢。 「万一」真的来了。 车还没开到,司机就咦了一声。骆明翰从短暂的浅眠中掀开眼皮,眼里已经看到那个亮着灯的客厅了,却懵懵地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耳边听到司机说了一句:“骆总,灯亮着,看来今天有人在家。” 心里一瞬间涌上的惊喜几乎让他不能呼吸,迈巴赫尚未完全挺稳,他便推开车门,流星般地阔步走去,后半段近乎小跑起来。 他从来没有跑着去见谁,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样要跑着去见谁的心情,会是这样让他的心跳急遽紊乱。 门铃连续响了三声,又恐怕让缪存觉得失礼,骆明翰克制着,不再狂按,而是叩了叩门:“妙妙。” 门背后响起脚步声,骆明翰退后一步,把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吞咽回去,做出体面英俊的仪态。 门开了。 日耳曼式的身材与五官出现在眼前,麦特愣了一下,热情地笑起来:“heybro,找妙妙?” “他在吗?” “他不在,”麦特耸了耸肩,“而且以后也不会在了。” 骆明翰蹙起眉,急切地问:“什么意思?” “他搬走了,”他侧过身,让出通道:“哝,一楼现在是空的,我还在找新室友。” 客厅里再也没有那张两人席地而坐打游戏的地毯了,他曾把他抱坐着亲吻的餐桌上,此刻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玄关的小黑板上,已经没有了缪存的笔记和课表。角落里不再支着画架,他曾经帮他挤过的颜料管,连同着骆明翰在这里所有的记忆,都一并清空。 或许是骆明翰的脸色实在是太过难看、太过消沉,麦特尴尬地试探着问:“他没跟你说么?” 骆明翰回过神来:“他有没有跟你联系过?有没有什么留言,或者,跟你聊过自己的什么打算?” 麦特耸着肩摊了摊手:“法国留学算吗?” 这个玩笑显然并不好笑,他自己也发觉了,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好吧,他确实跟我说过,如果你来找他的话……” 骆明翰欺近一步,迫不及待地问:“如果我来找他的话怎么?” “让我劝你不要再找了。” 麦特从没见过这么残忍的魔术,它可以让所有的光彩从一个人的眼里彻底消失在比眨眼更顷刻的时间内。 走廊下的感应灯灭了,连同着骆明翰脸上的灯、心里的灯,也一起灭了。 夜色下,他的脸色灰败了下来,“是吗。” “以及……祝你幸福。” 骆明翰面无表情着勾了勾唇。 “妙妙让我转告你,他不怪你,说你们之间互不相欠了。” 骆明翰深吸了口气,抹了把脸,最后问:“你知道他生病了吗?” 轮到麦特愣了一下:“我不知道。” 门关上,骆明翰自那面他所熟悉的廊檐下往回走,脚步很慢,影子很长。司机看到他过来,已经提前发动了车子,但他看到他的老板在路中间突兀地停顿了下来,继而从裤兜里摸出已经空空扁扁的烟盒,偏过头点燃了一根。 烟点燃了,他也没有继续往前走,反而站不住似的蹲下了,两臂搭在膝盖上,抽着抽着,脸再也无法抬起,左手始终紧紧地捂着双眼。 大约是一支烟燃到尽头的时候,塞在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是陌生来电。 骆明翰很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烟扔在脚边踩灭,酸涩着双眼接起,语气却沉稳:“喂,哪位?” “是……是骆先生吗?”对面是一道陌生又略带着熟悉的中年女性声音。 “我是骆明翰,请问你是?” “哦哦,我是存存缪存的小姨,您还记得吗?” 瞳孔不敢置信地睁大,骆明翰缓缓地站起身,沉声说:“记得,您找我……” “您帮帮缪存吧,好吗?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 到了九月,西双版纳就没有那么湿热了,天气慢慢地变干燥,气温却还是温暖的,田地林间陆续到了丰收采摘的季节,每天早上睁开眼一呼吸,便都是瓜果的香甜。 骆明翰出了机场,吸取了前车之鉴,只让莉莉帮他在机场店租了一辆四驱路虎,他亲自开车过去。 小姨和小姨父早就在路口迎接他了,看见陌生的白色路虎车,迟疑地踮脚张望,不敢伸手拦。骆明翰停下车,降下车窗:“怎么在这里等我?”他请两位上车。 他不知道,因为村口村尾往往是一个村口闲言碎语产生和传播的地方,小姨笨嘴拙舌的,根本招架不了那些询问。 譬如缪存现在病怎么样了呀?有没有变正常?还是变得更不正常了?会不会跑出来?门确定是关好的吗?还有一些更隐晦的,虽然他们没有直问,但都藏在眼角眉梢和潜台词中他会失心疯了拿着刀跑出来乱砍人吗? 对于村里人来说,很多年前的缪存只是个不会说话的笨小孩,虽然古怪,但没有害处。现在他长大了,还带着心理上精神上的疾病,危险程度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简而言之,留这样一个人在村子里,是有害的。 小姨无法跟他们解释,缪存是无害的,他只是……只是自闭,只是不说话,只是时而清醒时而封闭,只是一天一天地画画、想妈妈,并不会有别的危险性举动。他有时候,连看他们一家都如同孔雀呀、路边的花花草草一般,认不出,也不感兴趣了。 两个月前,靠着意志力处理完一切事务的缪存,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这片埋葬着妈妈的小乡村。 “小姨,让我在这里住两个月,如果两个月后我好了,就回去,如果一直没好,等到这些钱都用完了,”缪存平静地说,“就把我交给缪建成,他会处理我的。” 他把银行卡交给小姨,告知密码、开户行地址以及存款余额:“这里一共有三十五万,不要送我去医院,求你。” 从那天起,他独自步入封闭的荒漠。 骆明翰捏紧了方向盘。 “骆先生,骆先生,狗!有狗!小心!” 一脚急刹,安全带紧急收束,小姨连连捂住心口,惊魂未定地看向骆明翰。 “抱歉。” 一条塌耳朵的小黄狗从车前蹬蹬蹬跑过。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小姨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其实不必她回答,骆明翰自己就能看到了。 车子在竹屋前的院子里停下,小姨驱赶走探头探脑的孔雀,“去!去!”一边对骆明翰说:“缪存就住在院子后面的小屋里,以前他妈妈住过的。” 她领着人,穿过竹屋昏暗的大堂,来到后院,又沿着后院一道狭窄的水泥路走了三分钟,才看到一座单独的木屋子,两边手臂似的延展出两道竹子篱笆,合围着圈出了一爿院子。院子里有一只孔雀旁若无人地踱步,再仔细点,还能看到一灰一白两只兔子在咀嚼着什么。 骆明翰怔了一怔,当即拧着眉有点凶地问:“你怎么能把他单独关在这里?他是生病了,又不是疯了!” 小姨被他一连串质问得愣住,尴尬地咧了咧嘴,低头绞着手指说:“村里人害怕的。” 不这样,说不定缪存连这个村子都没办法再待了。 小姨一边说着,一边快走了几步,将钥匙插进锁孔中:“要是等会儿存存认不出你了,或者有别的什么举动,你都不要害怕,……他现在就是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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