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这次的展览确实算得上声势浩大。毕竟程承是一名经营有道的出色画廊主,但同时也是一个极为合格的策展人。他看中了燕城这块潜力市场,自然会拿出全部的诚意,精心策划的这次画展,其实也算是知名画作在多个美术馆巡回展出后的集成大展,因此整体展期也比较长。而这一点,恰恰迎合了很多人的需要。徐弈棋工作室的同事们平时都有自己的安排,商量过后决定干脆分散开来,各自挑合适的时间去看展。这么一拆分,最后开展当天来的,只有苏闻禹一个人。他倒也不觉得孤单,反正观展这种事,几个人聚在一起,看完之后能互相讨论固然不错,但若独自欣赏慢慢品味,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展览的地点就在城东新开的那家文化馆,苏闻禹赶了个大早,照着导航一路摸索,结果还没进展区,就看见了熟人。青年一身正装,浅灰色的外套很好地勾勒出高瘦的身形,松叶形的胸针闪烁着淡淡的光,显出一种平时没有的稳重和锐利,只有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依旧如春风般和煦。苏闻禹顿觉诧异,登时就轻呼出声:“瑾文?”他和裴瑾文在工作上有不少关联,最近又正好赶上交稿,交流比较频繁,关系自然就更熟络了。联系一多,“裴先生”这样生分的称呼就不太合适了,但“阿文”,又显得过于亲近,所以他便开始只喊名字。苏闻禹也逐渐放下了先前因为对方过于热情而升起的一点戒心,只当他是自来熟,毕竟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大费周章有所图谋的。像这次的画展,裴瑾文也曾经和他顺口提过,特意送了张门票,还说很遗憾这段时间有事要忙,不能一起去看展了。门票苏闻禹自己有,所以没要,只是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到他。“您好,这是本次展览的作品导读,您可以先看看。”青年面上一本正经地介绍,话说完却眨了眨眼,眸中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谢谢。”苏闻禹嘴角翘起,配合地接过册子,又问:“你不是说今天有事,来不了吗?”“说来也是真巧,这展厅是我朋友的,他当时找我帮忙,我答应了,没想到说的就是画展的事。”生活总是需要一些意外的,如果总是一成不变,会很没有意思。普通的邀约怎么比得上不期而遇的惊喜呢?他想要靠近,并且是越靠越近,可是时间是有限的,那么就必须让每一次的见面,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现在好了,我倒是可以免费在这里参观了。”裴瑾文弯了弯眼角,笑起来一脸阳光,看不出一点阴霾和谋算。苏闻禹被他的笑意感染,也跟着笑了一下,“那你好好工作,我就不多打扰,先进去了。”“嗯,等忙完之后,我去里面找你,可以吗?”说话的时候,他只在句尾抬了一下眼神,没有持续不断看着对方,手上也一直在忙,既不显得过分刻意,又不会让对方觉得有压力。“好啊。”苏闻禹点点头,没有拒绝。和裴瑾文分开后,他就一个人走进了区划分明的展厅。这里的规划特别分明有序,整体背景简约,看着一目了然,顶上灯光柔和而明亮,在光线和氛围的双重烘托之下,原本就十分优秀的作品看上去更是夺人眼球。观展的时候,为了能全身心沉浸其中,也为了避免打扰到其他人,所有人都要保持一定的安静,只能偶尔低声交谈。而展厅侧边就有个特别隔音的茶室,如果想和友人讨论展出的艺术品,或者逛得累了,还可以进去小坐畅谈一番。苏闻禹一个人穿梭在其中,看得入迷,也不知过了多久,连腿都开始发酸了,才决定去旁边的茶室休息会儿。可就在这个档口,他忽然感觉有股强烈的视线从不远处的某个地方投射而来,然后精准地落到了自己身上。是有谁在盯着他吗?他当即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空荡荡的,除了过道和几个来回走动的陌生人,什么都没有。大概是错觉吧。他微一扬眉,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走进了休息室。这之后,霍城面无表情地从廊柱后踱步而出。他静静站在原地,隔着那层透明的玻璃,牢牢注视着里面的青年,脸色很难看,目光却算得上柔和,从上而下仔仔细细地描摹,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小心翼翼。苏闻禹的头微微垂着,正好露出眉眼,还是像从前一样漂亮,比周围的什么名家名作都要吸引人的视线。他和侍应生笑着点头,样子又温柔又和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放回去。然后,他的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是茶不好喝?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霍城视力很好,但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的眼神能更好一点。他想要看清楚苏闻禹脸上的每一丝波动,想要分辨他每个表情是什么含义。但紧接着,苏闻禹不知道为什么,竟忽然把头完全侧了过去,只留给身后人一个后脑勺。看不到了。于是,霍城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巨大的失落。可当失落褪去之后,空旷的胸口开始充斥着其他怪异的情绪,然后又迅速变成了茫然和不知所措我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他想。真奇怪啊,他明明已经确认过自己的心情,肯定自己可以放下苏闻禹,来之前还告诉自己,今天这一趟不过是为了看画展,要是真的遇上了,那就顺便验收一下“脱敏”成果。喜欢而已,慢慢就淡了,多容易多简单的事。可是这些笃定,在见到苏闻禹的那一刻,竟然全部变成了可笑的自以为是和自我催眠!霍城抿紧唇角,只觉得嗓子艰涩,连张嘴都很困难。他发现,自己还清楚地记得他和眼前这个人所发生的一切。记得那些快乐的过往,也记得这段时间的争执。刻意掩埋的情绪此时卷土重来,化作比之前更大更汹涌的洪流,一下又一下冲击着大脑。然后霍城才知道,原来他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苏闻禹。所有心理建设在一瞬间土崩瓦解,自控力也快要消失不见,这些反常让他不禁死死地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自己应该走了,既然苏闻禹已经选择结束关系,那么自己就不应该再次上去纠缠,这样很难看,更没必要可他就是见了鬼似的一动不动,甚至半点都挪不开目光!霍城急促地呼吸了两声,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他已经是在极力克制,但随后发生的事,却让他倏而瞪大双眼,更加无法忍耐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苏闻禹对面落座。他们你来我往,看上去关系熟络,是可以随意交谈的关系。而这个人,居然是裴瑾文!隔着这么一段距离,霍城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想看见苏闻禹对别人笑得那么开心,只要看一眼,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会越来越强烈。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怎么变得那么熟的?他们现在,进展到什么地步了?疑问一个接着一个,烦躁的情绪在胸口撞来撞去,让霍城下意识地抬脚踱了几步,但还没跨出去,就被人一下抓住了手臂。是盛煜川。盛煜川今天原本就是想来凑个热闹,搞清楚自己这个多年好友发什么神经。结果来了之后一看,发现苏闻禹居然在这儿。他心想怪不得呢,只当霍城是还没死心追人来了,正准备悄悄离开,可再仔细一瞧等等,裴瑾文怎么也在?好家伙,替身和正主,新欢和旧爱,这是什么样的惊悚场面?“你现在过去干什么?”盛煜川觉得不能让失忆脑子不清醒的兄弟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当下就把人拉到一边可以说话的僻静角落,压低声音开始劝告。“你车祸的伤还没好,很多事情不记得,最好还是先”“我记忆已经恢复了。”霍城本来心情就差到了极点,被他一拉走更觉得满肚子郁气,直接打断了他。这句话让盛煜川足足愣了五秒。“啊?什么时候?”反应过来以后,他条件反射地惊愕出声,随后立马精神一振,试探性地又问:“那、那你现在是要去找谁?裴瑾文还是苏闻禹?”霍城只觉得莫名其妙,语气冰冷地反问:“我为什么要找裴瑾文?”“你不是喜欢裴瑾文吗?”盛煜川瞪大眼睛,几乎是脱口而出:“只不过当时那件事闹得太僵才断了心思,然后看闻禹跟他长得像,就拿人家当替身吗?”“……你在说什么蠢话?”霍城彻底不耐烦了,甩开他就要走。什么替身?可笑,他霍城从来喜欢什么就是什么,还不至于沦落到要找个赝品!盛煜川却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理有据,裴瑾文那头出事去国外了,霍城就和苏闻禹交往了,本来不咸不淡,失忆后对人态度大变,还有那个突如其来的“阿文”。再说了,没看见人家苏闻禹也发现了吗?他只当霍城是不肯承认,叹了口气,说:“你也别瞒了,闻禹也知道这事了,要不然人家也不会这么干脆利落地就提出分手。”“哎,你说你这做的什么事,我那天都不好意思帮你说话……”盛煜川兀自絮絮叨叨,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像雪花片似的纷至沓来,可霍城却仿佛被当头棒喝,迅速抽丝剥茧,然后精准地提炼出了里面的关键。“你说,苏闻禹以为我把他当作替身?”话音刚落,两人之间的空气静默了一瞬。“什么叫以为?”这回轮到盛煜川茫然了,“难道这不是事实?”霍城没有再理会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滚烫地沸腾起来,胸口怦怦直跳,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悸动,前些日子的烦闷也一股脑儿全消除了。他不记得之前想过要和苏闻禹桥归桥路归路,不记得什么适应,更不记得什么要放下,只觉得事情一下子有了转机,铺天盖地的喜意霎时涌了上来,挡都挡不住。原来苏闻禹并不是真的不在意自己了,他只是误会了。他是在生气,因为以为自己只是个替身,所以才提出要结束关系。一切都清楚了,原因找到了,误会可以解释,那他们就还可以回到从前那样!霍城的嘴角几乎是克制不住地上翘,他再也按捺不住心情,大步直接往展厅里走,直奔旁侧的茶室而去。不喜欢了玻璃茶桌上飘着两缕袅袅雾气,清浅茶香四散开来,玫瑰瓷杯一边一个静静立着,上沿镶着的一圈鎏金边在灯光下反射出独特的亮芒。裴瑾文端起茶啜饮一口,然后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往下聊:“一圈转下来,除了刚说的那些以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作品让你觉得印象深刻?”“唔……”苏闻禹蹙眉思索了一会儿,而后沉吟道:“我记得在外展厅的角落有一幅很特别的画。”“画了忍冬月季的那个?”“对。”一提到钟意的作品,苏闻禹的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背景很活泼很跳跃,技法又比较单纯,对比在一起反而衬托出一种强烈的动态感。”“不觉得画面太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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